帘子拉开的那一瞬间, 恍然间,夏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因为只有梦里,才会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遇到了最不可能、但仿佛又是最想见的人……
周擒跳下了病床,抬着腿, 一歪一斜地走到她身边, 抽了纸巾想给她擦脸上的泪痕。
夏桑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 周擒的手顿住,过了几秒,还是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她脸上的泪痕。
少年的气场很强, 一坐到她身边, 她便感觉到空气中漂浮了燥热的因子, 脸颊不觉有些烫。
他身上除了薄荷味, 还有很浓的碘酒的味道。
夏桑偏头望向他,他脸颊的位置, 贴了一块创可贴, 看起来有点傻气、也有点狼狈。
伤得最严重的地方是膝盖,磨破了一块皮,涂了碘酒消毒, 还没来得及上纱布, 看着血淋淋的, 有点刺目惊心。
“你这是怎么了?”夏桑盯着他的膝盖, 皱眉道:“怎么伤成这样了?”
“天花板上摔下来。”周擒很不走心地解释:“密室里, 没抓牢。”
“这太严重了!”她急切地伸手过去, 却是轻轻碰了碰他膝盖周围的皮肤:“磨了好大一块, 好疼啊!”
周擒被她轻轻摸着, 就像羽毛轻轻拂过皮肤, 很痒。
他喉结滚了滚,缓解了嗓子的干痒,仍旧玩笑道:“没你打针疼。”
夏桑抽回了手,撇撇嘴,郑重其事地叮嘱他:“你千万别说出去啊。”
“说你这小哭包,连打针都会哭?”
夏桑理直气壮道:“本来就很疼啊。”
“那要不要我帮你揉一下。”
说完,他伸出了手,作势要落到她的身后。
夏桑连忙跳到了对面的病床上,离他远了些,骂道——“流氓!”
周擒笑吟吟地望着她,白炽灯光下,小姑娘皮肤白如初雪,脸颊带了一点粉,黑眸如警惕的小兽,却又不是害怕,反而像是在害羞。
她是在害羞。
周擒看出来了,顿时心里更痒了,挠也挠不到。
两人沉默着,时不时望向对方,心头噼里啪啦激起一阵火花之后,又心照不宣地移开。
静谧的夜,空气中似有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涌动着。
过了会儿,周擒低笑了一下,嘴角绽开很浅的酒窝。
夏桑闷声问:“你笑什么?”
“笑你啊。”
“我有那么好笑吗。”
“不知道,看见你…就想笑。”
周擒嘴角上扬着,伸手过去,想点她的额头。
夏桑下意识地躲开,但随即发觉,他只是想探探她额头温度而已。
如果他再来一次,她大概不会躲开了,夏桑心里这样想着。
不过周擒很适可而止地抽回了手,说道:“那晚还是感冒了。”
“嗯,一点点。”夏桑小声说:“你淋得更多呢。”
“我跟你身体素质,不在一个等级。”
她望望他脸上的创可贴,不屑地说:”那你还不是受伤了。”
“这不一样。”周擒站起身,拿了柜台上装药的白色塑料袋,回头说道:“淋个雨就感冒的身体素质,冲高考,风险有点大。”
“我会好好锻炼的。”
“走了。”他拎着塑料袋,漫步离开了房间。
“周擒。”
夏桑赶紧叫住了他,却欲言又止:“呃…”
他侧过脸,懒散地问:“还有事?”
小姑娘揉着皱皱巴巴的裙子,忐忑地说道:“我也想说多锻炼锻炼,你有时间吗,可以请教一下…”
周擒看着她快把裙摆都揉起褶子了,他垂敛着眸子,低头看着脚上那双有点毛糙的球鞋。
他知道正确而理智的回答应该是什么,也知道栽进去就是悬崖和深渊。
任何人都可以,偏偏是她。
拒绝的话都已经到舌尖了,他说出来却是——
“再说吧,看我有没有时间。”
小姑娘松了口气,脸上绽开了笑意:“那就说好啦。”
“没说好,看情况。”
说完,他扬了扬手,淡定地走出了伤口处理室。
寂静的医院走廊里,他听到自己胸腔里躁动的心跳,宛如刚刚下了五千米的跑道。
任何人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她。
因为任何人都不可以…
只能是她。
*
回去的路上,夏桑昏沉沉地靠着柔软的车厢内壁,将脸贴在车窗上,哈出一口气,然后用指尖在车窗的白雾上勾勒出一只小狗的形状。
妈妈放着《云雀》的乐曲,她甚至跟着悠扬的曲调,轻轻地哼了起来。
覃槿透过后视镜望了她一眼,说道:“打了针,看着精神好多了,明天应该不用请假了。”
夏桑无所谓地应了声。
覃槿调小了音乐的声量,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和祁逍的事,我听说了。”
以前覃槿提到祁逍这个名字,夏桑还会有点紧张。
倒也奇怪,今天她一点都不紧张了,相反,她非常坦然。
“我和祁逍什么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