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份,通知西柔塞的守军。守军将领赶去见他,他方惊悉,姜含元已领着人马攻袭北都,据说大捷,应在归来的路上了,但具体人在何处,西柔塞因位置偏僻,消息滞后,并不清楚。他感觉自己能撑得住,按捺不住,不愿在那里再等下去,知她若是归来,必去雁门,便叫人送自己赶回雁门。
“昨日我到雁门,迟了一步,你已走了。后来遇到你的人,说你不知所踪,我便知你来了这里。”
他停了脚步,拿下她扔扶着他腰身的手,握住了,慢慢地收紧,和她十指相握。
“兕兕,当初我明知将来或会牵累到你,却还是强行娶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何德何能,叫你为我挂心至此地步。 ”
他望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歉疚和自责。
姜含元一笑,眉头微挑,意态潇洒,“既知亏欠,那便以你余生来还!方才你自己不是说过吗,入我麾下,听我之用。 ”
束慎徽一怔,随即也发出一道低低的笑声。
“我听你的。日后但凡将军吩咐,我无所不尊。”
两人身后的远处,天际霞光氤氲,恰又有南归之雁前后相逐,云间穿梭。
昨日束慎徽到雁门后,樊敬便寸步不离地和他同行,此刻就等在附近,见到两人牵手,慢慢走了过来,立刻召来等在一旁的那辆马车。
姜含元不再骑马了,伴束慎徽同坐车中。她知他的伤势,为来雁门,路上想必劳顿不堪,上去后,命他靠着自己,闭目休息。
他果然言听计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傍着她,很快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秋凉已重,姜含元往他身上盖了张毡毯,低头凝视着他沉静的脸庞,慢慢地,自己也闭了眼。
她其实也已累极。
先前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除了悲伤,她的心里也充满了冲天的恨意和杀气。然而,那样的恨意和杀气,她只能泄到她的敌人那里,这才有了她大破北都的举动。当时的日夜不眠连番转战,和她心中那满腔的愤恨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她也丝毫不觉疲乏。直到今日,整个人放松下来,待她睁眼,惊觉外面竟又是黄昏了。
她竟睡了这么长的一觉。
不但如此,她睁开眼时,发现已换成是自己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毡毯也盖在了她的身上。
“你醒了?”
她对上了他含笑的双眼,怀疑他就这样一直在看着自己睡觉。
她急忙想起身,却被他轻轻按了回去,依然抱着她不放,让她继续这样靠躺在他怀里。
“我想这样看着你睡。”
姜含元拗不过,便随他了,半睁半合着眼,问到哪里了。
“快了。到了我叫你。”他应道。
姜含元唔了一声。刚醒,人还有些倦怠,又闭上眼睛。
天黑了,马车再行片刻,停了下来,外面传入樊敬的呼唤之声:“殿下,将军,到了。”
他这才放开她。姜含元坐起身,掀了车帘看了一眼,发现外面是西陉大营,不是她以为的雁门城,便转头看他。
上车之时,关于是继续前行还是掉头返回,两人曾有过小小的争执。他说他可以陪她继续去往云落,被她拒绝,决定回雁门,让他先养好伤。最后自然是她说了算。
“怎的不去城中? ”她问。
城内有处精舍,早先曾接待过贤王,条件虽也有限,但无论如何,屋瓦整齐,陈设齐备,比住在军营里要舒适得多。
“是我吩咐来此的。”他微笑道,“我不想入城,住大营便可。”
这里才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是十三岁的她和十七岁的他相遇的地方。在束慎徽的感觉里,莫说雁门城中的精舍,便是璇霄丹阙,天上神宫,也无法相比。
“这里也更清净,少人打扰。”
他又解释了一句。
说到清净,倒确实是真。军队除了先前撤回的,现在还有过半仍驻在幽燕以及更北的南都和界河一带。西陉大营本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军镇,算上外围,方圆至少几十里。现在少了大半的人,剩余将士集中住在东营,西营便空荡荡的。
“但是……”
她迟疑了下,还是担心军帐简陋,不利他养伤。何况时令已是深秋,夜间远比白日寒凉。
“我少时来此北巡,便是住在营中。你先前骗我说你不在,当时去了别地,你分明在的,应当知道。”
姜含元听到他连旧案都翻出来了,沉默。
他看着她,面露淡淡的愉悦之色:“那就这样了。你扶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