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见一个月白常服的袍脚, 他就麻溜儿地跪下去了,头也不敢抬地道:“山西抚台急报, 王子腾不睦君恩,落草为寇,已经占了太原府。自、自命大德将军。”说完,他更是深深地俯下身子,将脑袋抵在地面上,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的下场。
半晌,没有声响。
好一会儿,他才听见一个虚弱地声音道:“下去。”他忙不迭地跪爬着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书房里所有的人说的,不多时,所有的大学士全都步履匆匆地退出来了。
不比之前的偶尔还互相之间使一下眼色,这一回所有的人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就像是上面突然长出了一朵花一样。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没有将来自东番的威胁放在心上,那些满臣甚至还有心借此来打压汉臣的话。现在他们也没有这个心了,从东番到王子腾,这是地动山摇的节奏啊,朝廷不好了,他们这些人还能好不成?
只不知,皇帝将他们赶出来这是作甚,难道不是应该想办法调兵遣将镇压叛乱吗?
元正帝将他们赶出来的是有理由的,等这个书房的人都走空了之后,他就肉眼可见的萎顿了下来。他还能不知道王子腾为什么叛乱么,这是那个副手给他下毒被发现了,所以他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自己的一万亲兵反了。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得像个人样。
但是,那是山西啊!马上就要靠近直隶的山西,一旦被他得逞,就能直接威胁京师,怎么能不叫他心生恐惧。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前几年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天降祥瑞歌舞升平。
怎么突然就兵祸四起了,他瞪着眼睛空茫地盯着前方。众所周知,王子腾是他的心腹,他万分不想召集人来丢脸,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戴权看着陡然苍老的皇帝,从随身的荷包里头赶紧拿出一颗紫苏行气丸,端着茶给他送服。就听皇帝疲惫的声音道:“戴权,召大学士明勒,兵部尚书阿林保。”他陆陆续续又念了好几个名字,但是无一是汉人。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但是谁让他是皇帝呢,皇帝多疑起来谁还能拦得住。
第二□□会上,经略出来了。着令河南总督博敦领三万大军即刻奔赴山西,这些兵力并非是完全的绿营,有一大半是旗兵,元正帝这是下了血本了,也看得出他对王子腾的痛恨之处。
几个汉臣大学士互相之间交换了几个眼神,他们在这个紫禁城也不是什么眼线的都没有。在昨天他们都退下之后,皇帝重新又召集了哪些人心里有数的很,只是一时不好有什么动作。
现在这个时机对着朝堂上的汉臣不是很友好,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蛰伏。
皇帝的脸色不好看,前一段时间似有不协的事情已经隐隐约约地传遍了整个紫禁城,不敢说连一个京城中的小老百姓都知道了,但是众位大臣算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几个御医是不敢透露皇帝的脉象,但是他们只要说一句没什么大碍,只开了中正理气之药,就说明了足够多的问题了。
比那个更快传遍的,是王子腾造反的消息。贾母听见这个消息,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这可比她抱着宝玉喊着要回金陵可真情实意多了,但是这时候她大概也是真的很后悔没有回去金陵,现在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家里的丫鬟婆子,大小夫人奶奶们忙忙地想要请大夫去。但是,在这样的时候,还有哪个大夫赶上荣国府的门呢?最后,还是贾母仗着平时身子硬朗,幽幽地醒转了过来。
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王熙凤又不在,没一个镇得住的,还是做姑娘的三丫头探春站了出来,一一调停指挥方好了一些。
贾母醒来的时候,抱着宝玉、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探春难得一次与贾母亲近,却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的情况之下,眼泪也跟着滚了下来。
造反!谁能想到王子腾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她们这样的女眷被困在后宅的方寸之间,哪里知道里面的博弈事关生死,只知道她们的天已经塌了下来。
四大家族彼此之间联络有亲,除非当今不准备牵连王家之外的家族,否则倾覆就在眼前了!
“外头、王家现在怎么样了?”贾母喘着气问道,当初贾敏的离开并没有给她太大的打击,林如海和叛军之间的关系早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她现在唯一的庆幸的,是贾琏一家被提前送了出去,在兴化府就是在林如海的照拂之下,好歹贾家不会断了根。
“儿子这就派人去看。”贾政一头一脸的汗,满面的慌张,忙道。
这时候外面一个声音响起,道:“不必去看了,造反大罪,遇赦不赦。”走进来的正是这个府上的大老爷,正经袭爵之人,这时候他面上没有了惫懒的神色,比之慌乱的贾政,更有一番镇定。
贾母看着自己这个印象中没什么出色的大儿子,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丈夫贾代善逆着光走来,她心中终于隐隐地发觉,自己好像一直做错了什么。
只是,现在却已经太晚了。
贾赦看也不看自己这个遇事只知道慌乱一点主意都没有的弟弟,也不管贾母的屋里头大大小小的夫人奶奶、丫鬟婆子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