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佩玉说着就往外冲,可顾振全伸手拦住了她。
找人算账,算什么账?人拿着正规手续过来收房子,他们还敢不给人家腾位置?
“张佩玉,我老顾家待你不薄吧,你怎么就敢偷偷摸摸做下这样的事?你让我,让我爹,还有我儿子,大半夜的上哪儿住?”
“你们老张家欠下来的债,怎的不拿你老张家的房子抵?我顾振全真是三生有幸,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
顾振全怒不可遏,也没刻意压着嗓门儿。不仅让屋里的顾垣和顾青荣听了去,就连院子外,等着收房的壮汉,和看热闹的邻里,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男人还笑着打趣:“哥们儿,我要是娶这么个败家婆娘,肯定早把她打半身不遂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受的,这么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顾振全本来挺生气的,可听到这话,仿佛是找到了知音。
他一巴掌扇到张佩玉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离婚,必须离,明天一早就离!特么的老子受够了,你老张家就是害虫,就是吸人血的水蛭,谁沾上谁倒霉。
既然你一心想着娘家,那你就滚回去给他们当牛做马吧。我老顾家要不起你,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张佩玉没想到顾振全会打她,更没想到他要铁了心的离婚。
她还以为,只要跟以前那样哭哭啼啼,就能糊弄过去。
可她也不想想,前有几千块钱存款,后有住了一辈子的房子。试问,哪个当家做主的能忍得了她?
更何况,这大半夜的,事情闹这么大,让他们一家人的老脸往哪搁。还要不要面子啦!
毋庸置疑,明天,哦不,不用等明天,今晚,他老顾家就再一次扬名啦!谁不说他顾振全娶了个脑残的。
至此,事情已经没有半分缓和的余地了。
为了不让邻里继续看笑话,他深呼吸一口气,打开门闩,把男人请了进来。
“这位兄弟,能让我看一下你手上的证明吗?”顾振全客气地问。
男人抬手扬了扬,在顾振全刚要接住的时候又收了回去,有些不信任地问:“你该不会是想撕掉,来个抵死不认吧!”
顾振全倒是想,可街道上有备份,外头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他就是想抵赖,也不成啊。
“那倒不会,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契书的真实性。”
男人倒是没再为难,把契书给了他。顾振全一字一句看完,目光落到了右下角的公章上。
章形圆润,字迹清晰,应该是真的。
他闭了闭眼,把契书还给对方,有些低眉顺眼地问:“这位兄弟,您看这大半夜的,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能不能容我们明天再搬走?”
男人瞅了眼站在厢房门口的顾垣,又看了看快要喘不上气来的顾青荣,笑笑,点着头说:“不成!”
这动作和言语的不统一,让顾振全有了被人羞辱的感觉。
他甚至怀疑,张大强欠下赌债,就是被人做了局,而目的,就是他家的房子!
可他家房子有啥好的,用得着这般费尽心思?
现在木已成舟,争吵下去只会更丢脸。他为难地看向自家父亲,只见他摆摆手:“收拾东西吧!”
顾振全难受极了。他没想到,人到中年,居然因为年轻时候瞎了眼,一夜回到解放前。
还得连累自家老父亲跟着丢脸。他这奋斗大半辈子,图了啥?
顾振全压下心底的酸涩,扭头对男人说:“家里的家具,我明天......”
“找人来搬”四个字还没说出口,男人就又轻飘飘甩出来一张纸。
顾振全额角青筋直跳,心想那个败家的,该不会把家具也卖了吧!
他的预感没有错,只见男人哈哈笑着说:“不然嘞,你以为就你这个小破院子,能值那么些钱?”
顾振全无话可说,转身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张佩玉见大势不妙,哭着跟了进去:“老顾,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振全没心情搭理他,他得赶紧收拾东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男人不把他们撵出去不罢休,他就是再磨蹭,也是要走的。
更何况房契在人家手里,他就是闹也没用。反而会让自己的名声更坏一些。
这个年代,人们的法律意识还没那么强烈。连房屋产权都没怎么明晰呢,就更别提夫妻共同财产。别人可不会管张佩玉卖房的时候,顾振全有没有同意。
隔壁,顾垣看了眼自己睡了十几年的房子,有些不舍。可他也知道,他妈把房子卖了,就为了给张大强那个烂赌鬼还债。往后,他就是没有房子住的小可怜了。
吸吸鼻子,把衣服卷吧卷吧,装进包袱里。还有他哥给的大白兔,怕是以后都吃不到了。
顾垣是个有心的,铺盖卷、搪瓷缸,毛巾、脸盆、牙膏、牙刷,笤帚、簸箕这些,一个没放过,全装进编织袋里带走。
顾青荣虽然没他收拾得那么麻利,却也不由庆幸,大孙子早料到了会有这天,还给他留了底。
老爷子拍拍自己的小腹,里面鼓鼓囊囊的钱票总算是让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