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算账。
坐在王座上,左右侍立着山海云洲的司刑官和提刑官,因是北泽的事,凌彻不好出面,便在后殿听动静。
我下的第一个令,开废宫,迎回“病故”的太夫人江蕖。江蕖当年劝止过儿子练邪功——江家女儿高傲,从骨子里就瞧不上这东西——却被自己的儿子软禁,如今再度回宫,她并未添苍老之态,只是一双眼中的决绝令人望而生畏。
第二令,毁去所有与采阴法相关书籍,此法被废。
第三令,庄成同党华沉等人上神石雷柱。
第四令,南郡五皇子庄闵继上君位。
一时间,殿中人开始动作,几位同党被专人押送至神石雷柱行刑,两队兵士奉命去搜查宫内外禁书,而庄闵则走入殿中行礼谢恩。
“南郡遭此浩劫,不知民生可还好?”我的手一下一下叩着扶手,问道。
一个朱袍官员上前一礼,道:“秉主神,庄成所为虽丧尽天良,但于民间却无太大破坏,民生百业也还兴隆。只是那些受了辱的女子如何抚慰,还请主神示下。”这个官员瞧着年岁不大,回话却是干净利落,也是个人才。
只是那些女孩,清白被夺,纵是北泽民风开放,但于她们难免是一大劫,该如何安抚,着实苦恼。“这样罢,凡是受辱女子,皆赐山海云洲神职供奉,这尊位终究是外物,还望对她们有些许抚慰罢,”我又向那个朱袍官员道,“你是谁,现任何职?”
他一揖,道:“小仙叶沛,是随先神使烨生赴任的按察使幕僚,现代掌神使府事务。”
我点头,道:“既是神使府幕僚,不如就由你接任南郡按察使之职。如今南郡遭此劫数,不如就由山海云洲出面,设一祭礼,以祭奠被庄成所害的生灵,就由你来准备这一祭典罢。”
“是。臣谢恩。”
“今日就暂且到这里吧,只是这一案尚未了结,众位大人可千万仔细些行止。”我听着殿中众人的恭送之声,径自走入后殿。
后殿里,凌彻与尊者相对而坐。“都解决了?”“尊者的亡灵阵炼化完了?”我与尊者一同开口,然后相视而笑。“暂且先这样安顿,但恐怕以后事少不了,这几日是回不去了。”我道。
“这不妨事。正好这几日我和凌彻也可以度一度那些阴气,虽说镇是镇住了,但这南郡被阴气拢了这么多年,到底留下不少祸患。”
“事由都查清楚了?”我问。
“是。自打查清楚庄成所为,烨生就做好了死的准备,用一半元神做了这个幻境,渴望真相大白于天下,但被庄成察觉,以幻结幻,诱你前来。”
“我不大懂,庄成若是捂严实这件事,想干什么不都是简简单单,明知难逃一死还非得引我过来,留下个乱七八糟的残局给我们,末了自己什么也没弄成,感情练这东西是为了好玩?”我灌下一大口茶,愤愤道。
尊者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一阵脚步声前来,一位素衣小婢进来道:“秉主神,太夫人请您移步清升殿,她说有话要秉明主神,劳烦主神了。”
凌彻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道:“这位太夫人着实有意思,知道我们想从她口中听出些什么,自己就说了,真是个聪明人。”
“是个聪明人也好,跟聪明人说话,不累,”我站起,抚平衣裳上的褶皱,与小婢道,“走罢。”
清升殿自琦缨谢世以来一直无人居住,从前烨生在世时还常常派人打理,如今人走茶凉,原本清丽婉约的清升殿也变得一片萧疏荒芜,各色花木稀稀落落的,还枯萎了不少。江蕖正握着把小花剪,修剪着各色凌乱的花木,她素衣素衫,发上手上更是一点首饰不见,一副安闲自在的模样。
见我走来,江蕖浅浅行了个礼,道:“请主神恕罪,这园子荒废久了,臣见了心疼,从前阿缨最宝贝这些花木了,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她一边说。一边泛起苦涩的笑容,发上几点银白格外醒目。
我自去廊下坐着,道:“无妨,你且忙罢,本尊也可以理解。”
“成儿,究竟是我害了他。我与他父君不睦,他自小便看出来了,我当年,又日日一副狗憎人厌的模样,他就学得唯唯诺诺不成个样子,”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后来小吟和阿同没了,我暗查阴气来源,查来查去,查到了成儿头上。”
我有些惊讶:“他那时便开始了?”
江蕖摇头,语气渐沉,像是什么痛不欲生的伤疤被揭开:“并非。他当时弄了不少符篆给他父君下咒,我平素最忍不了这些下三滥之事,便打了他一巴掌,烧了这些符篆。他却跪在我面前,哀哭着说,他是为了我,没了父君,我就不会受人白眼了,他再也不愿听人诽谤我了,没了父君,他会出人头地,会让我扬眉吐气,他想让我真正快乐。”
“那夫人是如何做的?”
她轻蔑一笑,似是对自己所为嗤之以鼻:“我跑去找了上君,痛骂他毁了我儿子。”
一个不受重视,被母亲认为已经毁了的孩子,一个从小到大都活在小心谨慎与自卑中的孩子,一个从小都渴望被重视,渴望被爱的孩子,却被眼高于顶的母亲一巴掌扇在地上,落在尘埃里。
“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