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也来放祈愿灯?”
裴彧手捧着一盏明灯,随意地拨弄起莲状的花瓣,烛火摇曳着,映了少年郎半面暖光。他抬头看我一眼,往常一样是明晃晃的笑脸。
“对啊。”
他举起那盏灯又高了些,转动着来回得看,小声地嘀咕着,“还挺好看。”继而问着,“你家王爷呢?不能就你一个人吧。”
“淮书说想在祈愿灯上添些字,找老板要笔墨去了。”
“哦,今儿你过生辰啊。”他说得漫不经心,瞅见我皱起眉头,又挑着眉扫了一眼我腕上的红绳,“北漠的习俗,过生辰要在手上系刻了生肖的红绳。虽说往日里也有人用作装饰品,但是王妃从来不戴,我随便猜的,准吗?”
我轻笑一声,“准。”
“这样的话,我也给你放盏祈愿灯吧,当作给你的生辰礼。当然,你不嫌弃的话。”
“礼轻人意重,又怎会嫌弃,那就谢过了。”
听此一言,裴彧转手就将明灯换了只手拖着,信步走到了那条小河边蹲下。他小心翼翼地把灯放在河面上,手指轻轻拨动着水流,推着祈愿灯朝远处飘。
他站起身来,双手合十于胸前,盍上双眸,嘴里念念有词,一刹间成了虔诚祷告的信徒,“愿沈鸢此生无忧无悲,无病无灾,安康常乐,长命百岁。”
我静静地站在河岸边,目光顺着那盏灯在星星点点的河面上游动,一直到看不见才罢休。
这里满载最美好的祝愿,我本该喜悦着融在这一声声祝词中,而冥冥之中,我没来由的有些害怕,怕这祝词似乎就像那遥遥远去的祈愿灯一样,离我越来越远。
眸光所及的尽头,我看着小小的火光被水花浇灭。可是太远了,夜里也太暗了,我没法确定我是否看得真切。
…………
四月初,听闻回牧新王继位,迎来三百多年来第四位女帝——梵音。勒夙弑父篡权就地斩杀,赫雅外逃,不知所踪。
萧淮书一脸喜色地迈进松韵轩,彼时我正和阿漾她们分享喜讯。
“看来夭夭都知道了。”
“那是,我阿哥的信肯定是先到我手里的。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当姑姑了。”
我把那张信纸平展开举起来,阳光把它照得透亮,浸着蜜的字能映在我脸上一般。
萧淮书把信压低了些,我正好能看见他的眼睛,“还有更好的消息,听吗?”
“为什么不听。”我快速地把信纸放下来叠好,手搭在双腿上,乖巧安静地看着坐到对面的人,眼里更是迸射出迫不及待的光。
“听皇上的意思,你阿哥身为储君,如今喜得贵子,加之两国又结了姻亲,理当去道贺。所以着我问问五公主,可愿同我一起前去参加百日宴。”
算算日子,我离开九荒已快满一年,思乡的心绪早就堆得满满当当,再回九荒的时机,终于是给我盼来了。
“这还用问的,我当然要回去。”我兴奋得在原地转圈,喉咙里发出快意的呼喊,只恨不能长出一对羽翼能快些回去。
我转头和两个丫头抱在一处,“拾一阿漾,我们能回去了,我们能回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擦拭着欣喜的泪珠,真切地感受到可归故乡的激动和欢快。
是夜,我和萧淮书坐在屋顶上,我靠在他的肩头,手指着家的方向,“你看那颗星星,看到了吗,再往南边去一点,就是九荒了。我算了算日子,我小侄儿的百日宴在七月初四,时候还早的很。但是我们得提前出发,六月一来就去,抛开一些杂七杂八的,二十应该就能到,最迟不过二十五。那会儿离百日宴还有些日子,我就带你到处转转。我跟你说哦,京华小巷可好玩儿了,全皇城最有意思的地方就那条街了。还有城外……”
我喋喋不休地讲着,分享着满腹的夷愉、兴奋、幸福。我跟他讲秋桐涧所酿之美酒,醇厚如醉金秋景,也讲浮云台群星漫天的璀璨和浪漫,还讲青凌峰可赏薄暮时落日余晖遍山河,雾霭蒙蒙。
到最后我索性躺下来,闭上眼睛沉醉在数不尽的回忆中,伴着风声中传来的乡音。
“好,我等夭夭带我去看。”
迷梦未醒时,我喃喃地念着,“不会等太久的,不会的……”
有一只微凉的手触上我的面颊,指腹一下又一下扫过眼尾处。有人在耳语着,好似山林间涓涓的细流,“夭夭。”
那声音戛然而止,尾音里藏着隐晦难琢磨的心事。
我猜到他要说什么,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把脑子放空,不着痕迹得深深吸了口气,“你说吧,我听着。”
“赫雅逃到了九荒,现在就藏在晷阳,风彦声领兵驻扎的地方。”
风彦声,顾景和的本名,前几日阿哥递来的密信中言明,已确定了顾景和的身份,就是当年赤桑尚幼的皇子。
我父王沈鹤川为亲王时,领旨攻占赤桑,在赤桑沦陷的前一晚,顾夫人和顾大人夫妻,赤桑王后心腹,带着儿子和年仅五岁的顾景和出逃,隐姓埋名。而后顾大人在九荒考取功名,在朝中地位也日渐高升。四年后,一家人随顾大人升官而迁至九荒的皇城——元安。
但,如今尚未查清顾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