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放慢速度, 就是想趁着留堂与孟昶青独处时, 同对方说几句话。
谁知道孟昶青是个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一宣布下学走得比谁都早, 将不负责任四个大字贯彻到底,压根没有要陪穆风把这几遍书给抄完的意思。
见孟昶青居然要走,穆风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书本纸笔, 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然而他的跟踪技能实在不过关, 孟昶青停步, 神色莫测地瞥了他一眼。
穆风猛地顿住, 跟对方保持着三十多步的距离, 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默不作声的,好像一只做错事被主人抓住,缩在角落里努力稀释自己存在感的小狗。
但孟昶青只要一接着走,他就又跟上去,仿佛一条甩不脱的小尾巴。
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孟昶青再次停下来。两人遥相对峙,他深深地看了穆风一会,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勾起唇角,笑着问道:“有一场好戏,小风,你想一块去看看么?”
这场好戏发生在云阳卫所偏北,一处把守森严的独立小院里。
院中铺着些许残雪,素淡的色彩趁着白墙青瓦,从外表看甚是不起眼,推开院子靠里的角门,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十一冲着守门的两个精壮汉子微一点头,那两人犹豫了一下,便转身离开,将位置让给了对方带来的另一批人。不久之后,一个低矮的身影出现,冲着十一感激又歉疚的一笑,便穿过狭窄逼仄的门廊,顺着黑漆漆的窄道,走到了一间宽大的囚室前面。
隔着精铁打造的栏杆,谢中奇皱眉打量里面形销骨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庶弟,半晌方才开口道:“我知道你醒着。”
谢中士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轻声道:“你是特意赶来,想看我的笑话么?”
谢中奇抿唇,沉声回答:“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派你来做这件事?不会是父亲,在他心里,你是他唯一的子嗣,他不至于派你前来送死。”
“父亲……”
谢中士冷笑一声,转头望着上方黑黢黢的屋顶,忽然问道:“找到你家那小崽子了吗?”
“……圆圆很好。”谢中奇沉默片刻,方才说道:“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
谢中士扯了扯嘴角,不屑道:“你还是同从前一样,看谁都有苦衷,看谁都是好人,实在可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然若有所思地笑起来:“不过你说得也不错,真算起来,我倒真是好人,你却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
谢中奇猛地皱起眉头,冷冷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也算林可的亲信,不可能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连天书都到了他的手上,他如今还算老实,可时机一到,恐怕立刻就要竖起反旗。”谢中士笑道:“我谢家世代食君之禄,兄长,你投靠叛党,就不觉得羞耻么?”
谢中奇呼吸一窒:“朝廷已经知道了?”
“他们?”
谢中士的脸色却骤然阴沉下来:“我屡次投书,却无一人理会。肉食者鄙,这群蠹虫心里只有蝇头小利罢了,何曾看到云阳真正的可怕之处?若非图谋纺织厂的暴利,这些人根本不会将林可放在眼里,更不会想到要把我派过来。”
“……”
谢中奇沉默下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叹了口气道:“你不仅同小时候不同,跟从前在天水时,也完全不一样了。”
“你是要跟我叙旧么。”谢中士嗤笑一声:“总领云阳民政的堂堂谢先生,竟有这般的闲暇。你要当真念兄弟之情,不如把我救出去算了……”
说到一半,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往囚室外看了看,咬牙道:“不对,那些守卫呢?”
“被我调走了。”
谢中奇道:“阿可没将你被抓的消息告诉我,想必是希望我不要插手你的事情。但我毕竟是你的兄长,又向来心软,就算不救你出去,总该来见你一面。而我瞒着阿可前来,必定会调开守卫,这里守备就会空虚许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神色复杂地笑了笑:“许多人,应该都会这么想。”
谢中士能将云阳的消息摸得这么清楚,说明这里还潜伏着他的同伙。当他被捕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些同伙为了避免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一定会分出人手跟着谢中奇,以图寻到机会将他灭口。
电光火石间,谢中士就想明白了一切。他怒视谢中奇,狠狠抄起枕头扔了过去:“你在演戏,是林可派你来的?”
但不论他如何愤怒,也是于事无补。
已有五个蒙面的男子偷偷靠近小院,守备确实松懈,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翻墙而入,慢慢地朝着角门摸过去。
通过树枝的空隙看到这一幕,穆风张嘴就想喊。孟昶青捂住他的嘴,微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两人坐在院外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置身事外,却能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穆风有些着急,孟昶青却悠哉游哉地开口道:“这些人是来杀谢中士的,说不定也会顺手杀了谢中奇。”
穆风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
似乎觉得很有趣一般,孟昶青俯下身,贴着他的耳廓轻声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