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回道:“孟公子就在前面,若是文小娘子收拾好了便可以上路了。”
文玹闻言正要去拿行李,阿莲已经抢着拿起包袱提在手里,她便空着两只手出了门。
她们穿过小院,从边门出了署衙。街边停着四辆黑漆马车,车厢高大,漆色闪亮,但无华丽装饰,拉车的马虽然高大神骏,却也无甚装饰。
马车边立着的颀长少年,一身浅青色竹叶纹直裰,外罩月白半臂。听见她们出来的步声,他回过身来,眉目舒朗,光映照人,正是孟裴。
他微笑道:“你倒是挺快的。”
每回和几个姊妹一同出去,少说都要等上半个多时辰,才见她们姗姗而来,说不定走到门口了还会想起忘带什么了,又着人回去取的,没一个时辰不能顺顺利利出门。
后来他再是不得已,要与她们一起出门的,就索性迟一个时辰,或是提早一个时辰告诉她们,倒是刚刚好。
文玹哪知他想什么,只笑笑道:“我怎敢让孟公子久等。”
她接着又道:“孟公子,我自小长大做什么事都是靠自己来,并不需要人侍候,也不习惯人侍候,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往返费时,不如让阿莲留下吧。”
孟裴摇头道:“正是因为路途遥远,我带的随行又都是男子,我才替你雇了女使,一路上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你如今身份不同,还是早日习惯起来的好。”
文玹见他不肯让阿莲留下,更能确定阿莲是他找来监视自己的,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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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清早出发时,天色便阴沉沉的,出发没多久就下起雨来,且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文玹坐在车里,听雨点“噼噼啪啪”地打着车顶与车壁。为防止雨水扑进来,车窗都关上了,车厢里点着灯,仍显昏暗。
又行了一段路之后,她察觉到马车停下来了,外面有人说话,但在雨声中听得并不分明。她把马车门开了一道细缝,隔着雨帘瞧见几幢民房,才知他们已经离开官道,停在一个村落里。
不一会儿成然过来,请她们下车,说是雨势太大难以前行,只能暂时停留于此,等雨小了或停了再走,说完又递过来油衣笠帽与水履。
阿莲拿着油衣要替文玹披上,她却拒绝了,接过来自己穿上,再把笠帽戴好,将两头的细绳在下巴上系好,再套上木屐一般高底的水履,将绳子在脚背与脚腕上绑紧。
阿莲眼瞅着一点忙也帮不上,只好赶紧穿上自己那身油衣笠帽。
文玹穿戴好雨具便先下了车,阿莲不及阻止,急道:“小娘子等等我。”
因雨下得颇久,地面上雨水横流,泥泞湿滑,即使穿着水履,踩上去仍然滑溜无比,文玹回头提醒阿莲:“地上都是泥水,滑得很,你小心些。”
“哎。多谢小娘子提醒。”阿莲答应了一声,但她急于下车,步子迈得大,一步下去仍是踩滑了,顿时往后直摔。
文玹正瞧着她呢,见状迈上一步伸手拉住她。阿莲紧紧抓住她的手才免于摔到泥水里去。
阿莲借力站直时,文玹趁机捏了捏她的手,只觉她手上肌肤略显粗糙毛刺,但却不是练武之人那种带着薄茧的手掌。
阿莲狼狈地把笠帽扶正,带着愧意连声道谢:“谢谢呀,是该由我照顾小娘子的,却反倒叫小娘子照顾了,真是,哎……”
文玹倒笑了:“没摔着就好,走吧。”
她一抬眼瞧见孟裴已经从前面走过来了,正微笑地望着她们,便敛了笑容,淡淡道了声:“孟公子。”
孟裴已经习惯了她的疏离与若有似无的敌意,对于她态度的变化倒也不觉为奇,只道:“走吧,歇脚处就在前面。只不过走起来要小心些,别再滑倒了。”
阿莲颇为窘迫地应了声:“是。”
众人来到一家农户的大院里,车夫与其他随行在屋檐下或牛棚的檐子下避雨,孟裴与文玹、阿莲脱下斗笠与油衣进屋,迎接他们的是对朴实的中年夫妇,肌肤黧黑,穿着粗布短袄与棉裤。
中年男子热忱地把他们向里面迎,一面道:“贵客临门,快请坐,快请坐。哎这雨下得也太大了,这时节下那么大的雨还真是少见哪。”又回头对妇人道,“还不去烧点热水?”
妇人应了,转身入内。中年男子说自己是本地的保正,姓石,陪他们坐着聊了会儿,他媳妇便端上两碗热汤水,里面冲了红糖与姜丝。
文玹自幼习武,并不畏寒,接过姜汤后礼貌地道了谢,正要放在桌上,转眼瞧见站在一旁的阿莲,见她脸色发白,还在轻轻颤抖,衣裳也是半湿的,想起之前她差点滑倒,大概是那时候雨水从她油衣领子灌进去了,打湿了衣裳,这会儿颤抖应是因为冷的缘故。
文玹便把姜汤递给她:“我不喜生姜味道,也不冷,你趁热喝了吧。”
阿莲先是摆手道:“不,不用了。”见文玹不是说说,真把碗递过来了,只好伸手接住,“多谢小娘子了。”
孟裴亦不喝姜汤,只与石保长谈些当地气候与农务灌溉等方面的话题。文玹听得新鲜,心想这姓孟的倒也并非只知诗书,不通实务的官家子弟。
他们在屋里说话,外面的雨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