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你们路上打发时间的。”
上船后军卒往书案上扔了一摞书。
载罪犯前往炎洲的船是多桅的大船,每条船不算看守的军卒与操船者,约有罪犯四五百名,汲取了南方越州楼船技术造的船容纳空间比起寻常船只更大。
然船内空间再大也是船,不是广袤陆地,塞进四五百人,还要留出空间存放食水,最终结果便是船舱里全是人,人挤人,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
尽管是押送路上,但军卒们也没让罪犯们闲着,船上的甲板为防止腐蚀每天都要清洗,缆绳需要整理,船帆要根据风向及时调整,新的帆比之过去的帆要更结实却也并非不会破损,一旦有破损就必须马上修补....一艘船上就不存在空闲的人手,也不会有空闲的时间。
种种因素导致上船时军卒为罪犯准备的一摞书乏人问津,好不容易忙完,回到逼厌的船舱,每个人都只想躺下睡觉,连周围全是臭汗味都闻不到了。
奚齐也不例外,尽管用笙给自己准备的成药贿赂军卒给自己安排了轻松些的差事,但船上就没有真正轻松的差事,所谓轻松只是相对船上其它工作,但仍旧每天累得要死,完成工作后只想倒头就睡。
有倒头就睡的,自然也有不睡的。
船舱里有一张书案,案上对着一摞书,还有一座七星灯,铜枝延伸出七根分枝桠,每根枝桠上都有一盏烛台,烛台上插着一根蜡烛。
蜡烛用动物的脂肪制成,这很正常,这年头制作蜡烛的材料不是动物脂肪便是蜂蜜,燃烧起来味道一点都不好闻,因而需要添入香料,至少贵族用的蜡烛在制作过程中都会掺入香料让蜡烛燃烧时味道变得好闻。
船舱能点蜡烛已是不易,自然不可能往蜡烛里掺香料照顾罪犯的嗅觉,再加上烛火也晃眼睛,流放者们睡觉时都会离一点,却有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每天都不睡觉,跑到书案前看书。
奚齐见了,忍不住问:“你不累吗?”
“累啊。”少年一边回答一边在自己腿上狠掐了一把提神。
奚齐不解:“那你怎么不休息?”
少年道:“我想活下去,我需要揣摩辛筝的心思,顺她,我才能活下去。辛筝不做无用之事,既然给我们这些书,让我们路上看,我就要看。”
奚齐怔了下,须臾后也爬了起来一起跟着看书,他还要活着回元洲和自己的妻与孙团聚。
流放者大部分为贵族,多少都识字,但人族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字,不是所有人都会写兖州的改良文字,因而书上的字全是双语。
一行是旧王畿曾经使用的雅文,尽管礼崩乐坏,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字实在是太不方便,为了方便交流,诸国仍旧沿袭了传统:对外的国书全都用王畿文字,最多就是在礼崩乐坏后从原本国书只用王畿文字变成了王畿文字与本国文字的双语。
只要不是不学无术,每个贵族都会掌握至少两种文字:王畿文字与本国文字。
哪怕不认识兖州的改良文字也可以通过王畿文字对照知道那是什么字,最令人觉得舒服的是改良文字中用了许多句读符号。
传统句读是通过文字来表达,蒙童至少也要半年才能掌握,但兖州的改良文字中搭配的句读是单纯的符号。
很多读书人为了方便,都会自造一些符号在文字中做记号标句读,方便阅读,望舒也不例外,辛筝觉得这些自造的句读符号比文字句读方便,干脆让人征集了所有的句读符号,再从中挑选出最容易辨识的组成了一套句读符号与改良文字配套使用。
尽管王侯公卿贵族们都很排斥兖州的这些东西,导致这些东西诸国被禁,但用起来太舒服了,故而禁者自禁,用着自用,最多就是不放在正式明面上。
因为笙的缘故奚齐不论是文字还是句读符号全都会,阅读起来比少年要轻松许多,也更快,少年还要一边学认字一边阅读。
奚齐很快阅读完了一本,完全没记住内容,但粗浅的了解了书里写得是什么,又去翻其它的书,一本又一本,一共十二卷书。
《炎洲植物志》两卷,介绍的是炎洲已经发现的植物,哪些有毒,哪些有药用价值,哪些能纺织,哪些能吃....林林总总一大串。
《炎洲动物志》两卷,介绍的是炎洲已经发现的动物,哪些无毒可食,哪些有毒不能吃,哪些有毒但经过怎样的处理后能吃,哪些有药用价值,哪些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
《青婧农书》一卷,写的是常见农作物的种植方法、粪肥发酵、轮作技巧、如何利用生态培植农田的肥力,总结一下就是手把手的教人怎么种地,细致到哪怕看不懂也没关系,无脑照做就行。
《六畜书》一卷,手把手教导如何养殖以六畜为主的家畜。
《地书》一卷,记载的内容是土壤类型有多少种,土地有多少种地形,不同的土壤与地形适合种什么作物。
《农器书》一卷,全是农耕会用到的工具的图纸,小到耒耜,大到耧车应有尽有,手把手教人怎么用最简易的材料制作农具。
介绍常见药草与其生长环境的《药用植物志》一卷。
手把手教打井修渠盖房子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