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齐自昏厥中醒来时仍有点恍惚,好一会都缓不过神,打小跟着他的从人见他醒了,赶紧给他端了一盏加了蜜的熟水。
奚齐有点不适应的蹙眉,贵族饮品多饮蜜水饮荼汤饮糖水,很少饮什么都不加没有任何味道的熟水,但他与笙相识三十载已经习惯了笙的饮食习惯,现在反倒不是太适应这些有味道的饮品。
“家主您可千万不能倒下,您还有小女公子,您若是没了,她该怎么办?”
奚齐闻言瞬间醒神,总算回过神来。
虽然儿子已经死了,但自己还没成孤家寡人呢,若自己也倒了,小孙女该怎么办?她已经没了阿父,他不能让她连大父也没了。
冷静下来后奚齐很快想起另一个问题。“笙呢?”
“医馆说夫人下乡义诊去了,已派人去寻,尚需些时间。”
奚齐闻言倒也不惊讶,结婚时他便与笙有约定,婚后互不干涉彼此做什么,婚后笙可以继续在医馆工作,这也使得他与笙最近十年闹得有点不开心。
求婚时他的许诺是真心的,他只是家中幺子,前头三个兄长,他的妻子不需要承担宗妇的责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就好,奈何世事无常。
冀州就仿佛突然滚沸的油锅一般乱了起来,战争频繁,他的父亲与三个兄长皆战死,兄长们虽然留下了十几个侄儿,但一个成年的都没有,做为嫡脉唯一成年的男丁,本来与家主位置沾不上边的他猝不及防的成为了新家主。
家主是宗族的一家之主,要背负起整个宗族的前途,家主夫人自然也要承担打理宗族内部的责任。
笙一听就不干,表示要么离婚要么维持互不干涉的原状。
开始几年也没什么,但后来时间久了,不知为何他俩之间的摩擦也越来越多。
笙因为不想见他,经常进山采药,下乡义诊,一去就是很久。
奚齐从榻上起身,用热巾帕抹了把脸醒神,完全清醒了才让送儿子尸体回来的甲士来见自己,询问怎么回事。
战场刀剑不长眼,父兄皆亡于战场,自己也多次九死一生,奚齐并不是很愿意儿子上战场。
奈何原本所属的国家已经亡于另一个中等国家,而那个中等国家又亡于方雷,虽然在曾经的母国魏氏是最顶尖的三大氏族之一,但在方雷国,魏氏什么都不是。
虽然因为出于安抚人心的考量,魏被保留了贵族的身份,地位却大不如前。
为了融入方雷国,重新回到权力中心,奚齐年轻时自己拼杀出了厚厚的战功,为自己的儿子娶了方雷国大族之女为妻,但还不够,魏氏还没到可以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吃老本的高度。
为了家族,他只能送唯一的儿子上战场,但为了儿子的安全,他给了儿子最好的宝甲,最好的武器,最精锐的甲士,只要儿子不作死,怎么都能活着回来。
奚齐有理由怀疑自己的独子是被人给阴害了,魏氏融入方雷国,挤进方雷国的权力中心,分到了肉,自然会有人利益受损。
十几年下来奚齐在朝堂上有多少朋友就有多少敌人。
心中有疑虑,奚齐便盘问得很细,问完却无奈发现自己想多了,这确实是个意外。
兖州如大象挤进池子般挤进冀州,冀州也如烈火烹油般滚沸了起来,方雷国趁此机会吃掉了不少中小国家以获取更多的人口与粮食抵抗迟早会打过来的兖州。
西荒这些年不断收复失地的太昊侯也不甘于在冀州没有存在感,怕来日兖州统一冀州,自己没有抵抗能力,便发兵四十万攻打方雷,想要夺取方雷手里的九河走廊。
方雷国自然不干,九河走廊若予西荒,西荒会很安全,方雷却会很不安全。
西荒派了四十万大军,方雷自然也不甘示弱,哪怕有天险也派遣了三十万过去,没办法,经过几十年前的乱战,九河走廊原本的大量军事设施被毁,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没法用少量兵马挡住数倍的大军。
双方投入近百万兵力的战争,流矢是很寻常的东西。
魏宗子运气不好,被流矢射中了。
在这样的战争中被流矢射中也算不得倒霉,除非运气特别好,不然这种纯粹意外的伤害是大部分人都会赶上的,说魏宗子的运气不好在于这枚流矢刚好落他头上。
这纯粹运气问题,奚齐只能自认倒霉。
确定儿子的死是意外,奚齐又去看了自己的小孙女,宗子的遗体运回来,自己又悲痛过度昏厥,兵荒马乱可想而知,担心吓到小家伙,看一眼比较放心。
果然,到的时候小家伙正哇哇大哭。
奚齐哄了许久才将小家伙给哄睡着,看了睡着的小家伙许久后奚齐终于不得再去面对儿子的棺材以及葬礼。
王侯公卿大夫士,葬礼皆有讲究,魏宗子虽是大夫的宗子,但到底还只是宗子而非宗主,葬礼便只能按着士的规格来。
士一月而殡,饶是如此,葬礼过了大半死者的生母才姗姗来迟,奚齐等得直冒火,再迟两天就可以直接拜祭陵墓了。
“你干什么去了?儿子的葬礼都能迟到?”
笙目光悲痛的抚着棺椁。“当年我不应该答应你让他留下来。”
孩子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