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辛国学了一道菜,今天做给你尝尝。”
熙熙攘攘的集市里,各种食材的味道,摩肩擦踵的人身上的汗臭,鸡豚狗彘的叫声,刀子笃笃笃的声音....哪怕鯈为濁山侯挡掉了与所有人的直接接触,濁山侯也还是觉得有点难受,十几年前的集市里味道可没这么冲。
看出濁山侯不太舒服,鯈赶紧带着濁山侯跑到了目的地,一家鱼档。
“这家的鱼比较好,都是家养的,肉质比起野生的可能不太劲道,但胜在吃的安心。”鯈一边物色盆里的鱼一边对濁山侯道。“现在到处都是蜚疫,乱吃野生的东西很容易吃出问题,因为你不知道野生的在野外都吃过什么。”
吃家养的也可能吃出问题,因为家畜都是半放养的,但怎么也比纯野生的好一点。
“吃过什么?”
“比如染疫的人。”鯈回答。“现在这个年头,这种事也不罕见,不过濁山国比起别的地方要好很多,很少见。”
濁山侯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吃不下野生动物了。“比起辛国呢?”
鯈不解:“你怎么和辛国较上劲了?”
“问问而已。”濁山侯道。
“濁山国有濁山国的好,辛国有辛国的好。”鯈回答。
“这答得等于没有答。”濁山侯不满道。
“就这两条。”鯈一边捞起物色好的两条肥鱼给鱼档掌柜一边无奈对濁山侯道:“濁山国的上层与中层过得比辛国的上层与中层好,但辛国的底层过得比濁山国的底层要好。”
濁山侯:“但在你的眼里,濁山不如辛国。”
鯈想了想,还是坦诚道:“辛国的路边不会有尸体,过两年可能会因为沃西战争而增加的军赋出现路有冻死骨的情况,但这些年没有。”
辛国非常缺人,这使得辛国不允许任何浪费,只要有手有脚,那么要不要工作就不是当事人说了算,乞讨者是要抓去修路修水利的。哪怕是缺胳膊断腿,只要不是四肢都没有的人彘这种官署也爱莫能助的情况,官署会给人安排一份缺胳膊断腿也能干的工作。
反正只要是个能喘气的就得干活,不能闲着。
哪怕是因为乞讨被抓去干活也是有工钱拿的,而只要有稳定的工作收入,虽然可能经常吃不饱,但怎么都不会饿死。
至于过两年,沃西的战争不能不打,辛侯再爱惜人力也不会为此放任边境问题,最多争取早点打完少死点人。
“蚕邑也没有。”
“蚕邑是濁山国,濁山国却不是蚕邑。”鯈道。
将两条鱼给称好了的掌柜将用鱼用草绳串起来。“一共两斤半,看你是熟客,给你便宜一些,收你四枚蚁鼻钱。”
鯈估算了下,这个价格很公道,显然是之前被自己砍价给砍多了的缘故。“用辛国铜锱付可以吗?”
掌柜奇怪的看了眼鯈,你不一直拿辛国钱买东西的吗?“可以。”
鯈一手接鱼一手摸出三枚铜锱给掌柜,掌柜高兴的接过。
濁山侯见了,忽问:“铜锱的含铜量和分量都不如蚁鼻钱,为什么三枚铜锱可以当四枚蚁鼻钱?”
在她禁了非官方钱币后居然还能有辛国钱流通她也就忍了,濁山国这么大,一项政令不可能全方面的落实到位,尤其是贵金属钱币,那些非法的钱都是用金属做的,想完全禁掉很难,但三枚铜锱当四枚蚁鼻钱就过分了。
掌柜的诧异的看了看濁山侯,又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鯈。
鯈道:“这是我妻子,刚从别的国家过来,对本地不太熟悉。”
掌柜的露出了然的神情,对濁山侯道:“夫人,你不知道,那些商人爱收辛钱,我们用辛钱和他们买东西能便宜不少。”
濁山侯懂了。
同样的钱,辛钱在商人那里能买的东西更多,民间自然更青睐辛钱,发展到最后的结果便是明明辛钱含铜量和分量不如濁山蚁鼻钱,却比蚁鼻钱更值钱。
想了想,濁山侯问:“不会有人造假钱吗?收到了假的铜锱怎么办?”
掌柜道:“这个应该不容易吧,辛钱做工这么精致,仿造多难?”
鯈对濁山侯解释道:“小铜锱能买的东西不多,但做工太精致,仿造的成本没法收回来,最多搞搞剪边,但铜锱的边缘有齿痕,看看齿痕有没有少就知道钱是否完整。”
“那大钱、银毫、金铢和玉钱呢?”濁山侯问。“没人造假?”
辛国钱币和别的国家钱币不太一样,别人的钱价值几何由金属本身的价值而定,也就是含铜量这类,辛国它不,它将最小的铜锱和粮食挂钩,定死了一枚铜锱能买多少粮食,然后将大钱与铜锱挂钩,银毫挂钩大钱,金铢挂钩大钱,玉钱挂钩金铢,一个钩一个。
当金属钱币的价值远远超过金属本身的价值时,造假的利润也会暴涨。
不论辛国将钱铸得多精致,做多少辨伪记号,提高造假成本,但再怎么提高也不能改变铸钱的成本不能太高,不然国府自己发行钱币都要头疼。既然有足够的利益,自然会有无以计数的人前赴后继。
鯈道:“应该有,但抓住了要砍三族的头,干得人应该不多,反正我这些年没收过多少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