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放血，但青婧也没打算效仿拘缨那株寻木一般想不开，安排好邻居们的事情后便快马加鞭回了葛天国。
葛天国境内也有河流，但与冀州大部分国家境内河流不是漓水上游主干便是漓水支流不同，葛天国境内的河流有一半是向南流入宁州，再于宁州蜿蜒汇聚了诸多河流后注入漓水中游。
青婧回了长葛找负责水利漕运的官吏要了葛天国境内河流的长度与流量，以及河流周围耕地面积的档案，打算计算出一个最合适的量，一滴血都不多流，又能保证葛天国今岁的收成，至于葛天国之外的世界，适量放血有益身体健康，过量放血就是想不开。
葛天侯见青婧翻水文档案，以为青婧是想修水利，便道：“想要修成辛国那般，得等长葛重建之后。”
资源有限，不先将近百万失去了一切的人口给安置好容易后院起火。
蓦的想到辛侯，葛天侯问：“难道是辛侯的意思？”
青婧道：“短时间不会修，就像你说的，至少也得长葛重建，将长葛地区的氓隶们都安置好。我只是提前做一些了解，免得到时候手足无措。”
葛天侯略有些失望。
再不下雨，葛天国今岁的收成就完了，修水利虽然也未必能保住今岁的收成，至少能给更多的人提供岗位，防止以后再来同样的情况，葛天国却毫无抵抗能力。
青婧无奈道：“阿父，兕子又不是摇钱树，想要钱了，摇一摇就有了。”
同时进行多项需要花大钱的事情，兕子愁钱愁得哪怕是锻体操第五层的身体体质也开始掉头发，还是她给了个养发护发的方子才遏止兕子英年早秃的危险。
葛天侯问：“你可知她这几个月给葛天国送来了多少物资？”
葛天侯抬起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相当于二十万金，她的确不是摇钱树，她是聚宝盆。”
青婧笑。“阿父你误会了，那些是借的钱。”
葛天侯不信。“谁那么有钱能借给别人二十万金？”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青婧解释道。“她没钱，商人们便让她打了债条，不收利息，约了几年还本金。”
葛天侯了然。“读作借，写作抢。”
别看很多商人都有钱借钱给贵族，但实际上真没几个人是愿意的，都是刀架在脖颈上不得不借。
给面子那就是借，不给面子就是抄家。
“不，真的是借。”青婧道。“辛律里规定借钱是必须还的。”
葛天侯回以那又如何的眼神？辛侯可是国君，上位者制定法律是为了约束底下人，可不是为了约束自己。
或许有遵纪守法的贵族，但一定不会有遵纪守法的国君。
原因无它，国君永远不会犯错，如果错了一定是臣子的错，哪怕实在没法让臣子担错也不过罚酒三杯。
当一个人做错事永远不会受到惩罚，就不能指望这人能遵纪守法。
“兕子会遵守。”青婧道。“法律的权威在于所有践踏它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受到惩罚，兕子是国君，她的身份决定了哪怕她犯了法也没人能惩罚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得再好听也只是美丽动人的谎言。这种情况下，为了捍卫法律的权威，谁都可以践踏法律，唯独兕子不能。”
一旦有人践踏了法律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法律也就变成了一纸空文，必然上演礼崩乐坏的升级版：法崩律坏。
“道理是这样，但历史上虽有大节不失的君王，却不会每条规则都遵守的君王。”
“现在有了。”
“你为何她如此有信心？”
“二十万金的债款便是证明。”青婧道。“兕子借钱都是一定会还的，虽然商人们为了打出名气、讨好她等因素卖东西给她都是成本价，但量大了，仍旧不是小数目，兕子一直都不喜欢借钱。这二十万金，我敢说是商人们自己找上门去求她借的。”
葛天侯一脸“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青婧反问。“借钱给兕子，兕子肯定会还，而且在别人缺钱快缺疯了的时候愿意借钱给她，还不要利息，堪称雪中送炭，必定会在兕子那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兕子的性格和她制定的规则，她日后有什么好事时必定是要想起他们的。这就相当于用一些本来就不一定能到手的利息换来一个前途无量的君王的好感，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赚的生意？”
“没有。”葛天侯不解：“可商人们为什么会相信她一定会还钱并记恩？”
上位者刻薄寡恩，一半是人心欲壑难填，得一想二，上位者不是不想给就是不想给那么多；另一半则是上位者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就是世界中心，是人间正道，别人围绕着自己付出是理所当然的。
比如他的嗣君兄长，他曾经的主人。
主人不好吗？
虽然与嫡母庶母们联手灭了主人全家，但葛天侯还是得说，自己的主人是一个心地很好的主人，孝顺父母，御下宽容，宅心仁厚，表里如一。在充满罪恶肮脏的台城里，那简直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令人不可思异：台城这种环境里居然能养出一位表里如一的仁厚嗣君，太扯淡了。
但这么扯淡的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