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从亘白1118年的仲春之初一直持续到了仲夏。
仲夏的下旬,却没那么热,最近几年,夏日的热情似乎被浇了冰水似的,一年比一年焉。
尽管天气不热,城墙内外的人心却一点都不静。
君离将若干封信用训练的海东青、鹰雕等猛禽投入了城中。
每封信都是一模一样的,只表达了一件事:投降,他保证对城中秋毫无犯,并且拿出粮食接济城中之民,不投降,水淹金乌城。
水淹是最近五六百年的战争史中经常会用到的一种战术,筑堤蓄水再决堤放水淹城。
优点是己方伤亡小,省时间,还不用太担心事后当地的报复。
缺点是淹完了,被淹的那座城的人口也会死得七七八八,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哪怕这灾是人为的,这一定理仍旧会存在,因而水淹之后还会有瘟疫。连番折腾,当地人哪怕不死绝也会差不多,想造反想报复也没能力。
但,当地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打下的与其说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是一片赤地,哪怕事后从腹地移民,当地的人口、民生也不是几十年就能恢复的。
君离本意也不想如此,最初时的想法是耗到城中粮食耗尽,易子而食析骨而炊时用粮食诱惑城中之民投降的。
纵然王侯百官们不想投降,不想失去现有的一切,但底层的氓庶国人呢?
二十多年前,经桓攻打赫胥国,赫胥国为什么降?
赫胥侯不知道向异族投降除非人族一辈子都不收复失地,否则王师一旦收回失地会他全族会有什么下场吗?
肯定知道。
作为一个国君,他不可能不读史,而只要读史就应该看到过屠绝令的记载,虽然因为太过残忍可怕而很少用,但也正因为少,威慑才更足。
然,赫胥侯懂也没用。
易子而食,析骨而炊。
经桓还在城外用粮食诱惑城中之民,只要投降就有粮食吃。
赫胥侯要不降,怕是全族都得下锅。
王侯贵族可以为了气节为了立场不惜一死,氓庶还真做不到,对于后者而言,天大地大生活最大。
用辛筝的话来说就是,给谁当奴隶不是当奴隶?脑子坏掉了才会为了保护现任主人的财产不惜易子而食析骨而炊。
国是国君的国,是公卿贵族的国,不是自己的国,孩子却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赫胥侯被逼投降只能说明赫胥国的氓庶们还没智障到窒息。
君离不太赞同辛筝对赫胥降羽之事的见解,但在对付根本没法以小伤亡攻坚攻下的金乌城,他下意识的学起了经桓。
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若元洲是一座舞台,建立了元洲第四王朝的人族无疑是这座舞台上正在上演的戏份里最靓的崽,但再靓,这座舞台上上演的节目也不是独角戏,是群像戏,没有主角,或者说,所谓主角只是某一阶段最靓的崽。
配角们从未放弃过取代主角,便如人族取代羽族,羽族取代龙伯,龙伯取代不知道哪个种族建立的第一王朝一般取代人族。
配角们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人族,等待人族犯错,等待着时机。
更简单粗暴点就是。
沃州人族的北境五城沦陷。
城邑沦陷还是小事。
沃州是人族与羽族的边境,边境的城邑天知道易了多少回手了。
让君离觉得不安的是这一次不是易手给了老邻居。
这一次易给了龙伯。
沃州烽火千年,但一直以来,对手都只有羽族,人族同龙伯的战场一惯都是在西荒。
倒不是说东部龙伯多甘于贫困,而是羽族正好卡在人族与龙伯之间,虽然羽族并无为人族解忧的心,但它的存在本身便已替人族避免了麻烦。
断云雪山横亘在元洲中间,做为元洲第一山脉,它的第一可不仅仅是长度、高度,还有宽度,长逾两万里,宽亦是数千里。
东部龙伯想从陆路南下,就俩选择,要么走狭原,要么走月照平原,而这两个地方,月照平原是羽族的腹地和粮仓,狭原是鸡肋,但它和月照平原是邻居,位于月照平原西侧,狭原整体地形西高东低,向月照平原倾斜,骑兵自狭原向东进击月照平原不要太轻松,这也决定了狭原纵然创造不了什么财富,羽族都不会允许它落在别人手里。
不走陆路也可以走水路,但东部同羽族委实八字不合,自沃州一路向北至委羽山脉,沿海所有土地都是羽族的。
也因此,西部龙伯建立的雪国执着千年的同西荒人族较劲,东部龙伯建立的貊国却是执着千年的同羽族较劲。
完全没有接壤的地方,人族同貊国之间自然过不了招,不仅过不了招,有时还会为了对付羽族而隔空合作一把。
地缘加历史,沃州人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对手会从羽族换成龙伯。
因为对手是羽族,沃州人族对城墙的厚度不太注重,而西荒人族的祖先已用人命与事实证明了,对付龙伯,城墙不仅要高,还得厚。
当貊国的军队出现了在沃州人族的北境,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更不幸的是这几年因为少昊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