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火焰、镰刀、斧钺、车轮....诸多与人族文明息息相关的物事纹饰的大船缓缓停在了水流平缓的渡口,沿途经过的所有船只统统给这艘大船让步。
渡口往来的船只与渡口上的杂役无一人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大船,倒不是说它很大,做为王畿腹地,湟水的渡口往来的大船很多,这艘船一点都不算大,真正让人侧目的是这艘船上的模样。
船只两侧有很多桨,但桨并未被握在奴隶的手里,而是用某种方式连在船上,通过机括控制着划动。
会抵达渡口时船上的杂役飞快的跑向底层,拍打舱里的一个个笼子,笼子里的羊很快停了下来,笼子也停止了转动,笼子停止转动后机括也陆续停下,桨也停住。
杂役奴隶们操控着大船泊岸。
一名蓄着美髯穿着绣有驺虞的玄衣男子从甲板上走了下来。
岸上来接人的贵族与官吏俱是一愣,虽然不认识人,但常识还是有的。
巫宗等级森严,自上往下分别为巫女、十巫、祭巫、命巫、巫祭、大巫、巫以及生徒等,其中命巫与巫祭同级。
不同巫殿与不同等级的服饰俱是不同。
男子身上的衣服上有火焰的图案,一共九朵,只有巫抵的衣服上才能绣九朵巫抵殿的火焰图腾。
没人想到巫抵殿主会亲自跑来。
岸上的行人不由议论起是否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巫抵殿主没道理大老远从豫州跑到蒲阪来。
十巫殿之中,论不问世事的程度,当属巫抵殿与巫咸殿。一个所有心思都扑在了星空与气候上,另一个则是仆在了机关术上。
尤其是历任巫抵殿主,没事不出门,有事更不出门。
巫抵完全没留意到行人的议论,下船后与迎接队伍中负责带头的防风侯打了个招呼便迫不及待的要去见王。
阳生有一瞬的沉默,若非防风国便在豫州,防风侯也和巫抵见过几次,他因而从防风侯口中了解了不少巫抵的事,很难不认为对方在轻视自己,眼睛都没认真看过自己,知道的是巫抵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颗偃人头颅,不知道的还以为巫抵的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人呢。
虽然也的确没有,巫抵的眼里只有机关。
阳生哭笑不得的说了半天才将巫抵给劝住。
且不说现在出发,等走到蒲阪的时候天也该黑了,便是天没黑,这么短的时间里从豫州跑到王畿来,就算巫抵你身子骨强健吃得消,但跟着你来的徒子徒孙显然要崩溃了。
巫抵颇为不情愿的同意先在最近的驿舍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出发去蒲阪。
见巫抵松口,弟子们纷纷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就没下过一次船,全程都在赶路,只要没死就往死里赶路的那种赶。
一日两餐顿顿都是干粮,若非巫抵殿的巫个个都是自小学工匠之术,平时也经常拎着斧钺镰刀干活,身体都个顶个的强健,说不得要死不少人。
湟水下游并非一片坦途,湟水穿过襄仪峡后再流淌一段距离才会注入湍急的漓水,这也使得襄仪峡成为了湟水平原与漓水流域的重要中转站,在非常短的时间里便从一条人力开凿的水道发展出了一座城邑,并且一年比一年繁华。
襄仪邑并无多少农耕人口,全是客舍与货栈,商队往来如织。
巫抵乘坐马车步入这座城时随意的扫了眼。“比我上次来时萧条了很多,仿佛被洗劫过似的。”
阳生闻言诧异。“巫抵以前来过蒲阪?”
他还以为巫抵一辈子都没出过云中城呢。
不过蒲阪这边萧条是必然,盗趾之乱时围城小一年,最严重的时候都到了易子而食的程度,人口损失极大,哪怕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战争的痕迹都被修理得差不多了,但人口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的,只能靠时间慢慢生养以恢复。
随着澜北瘟疫横流,战火肆虐,近百城邑遭殃,十室九空,蒲阪受到的影响便更大了。
但影响再大也终究是帝都,帝国境内底子最厚的一座城,不和以前作对比的话,湟水之地无疑乃帝国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
巫抵回道:“我还是巫子时来过。”
阳生一时语塞。
现任巫抵多大年纪了没什么人记得清楚,但他在位多少年了倒是有个大概的数。
巫抵在位快四十年了。
拿如今的蒲阪与至少四十年前的蒲阪比....怎能不看到萧条。
巫抵继续道:“虽然甚为萧条,但街道上的牛马驮兽倒是挺多的。”
不时能看到牵着牛和驽马以及驴拉的车载货载人。
阳生道:“前些年辛侯来到蒲阪,打通了王畿与辛原的商贸,有了辛原的畜力补充,王畿已不怎么缺驮兽了。”
巫抵闻言不置可否的哦了声。
当他不食人间烟火吗?牛马驴再便宜也不是农人买得起的,怎么可能不缺,最多从以前的有价无市变成了有市而无人买。
察觉出巫抵的冷淡,阳生有些忐忑,不知自己是哪里没表现好。
官办的驿舍只接待贵族与官吏,是整个襄仪邑最大也最精致的建筑群。
虽然没想到来的会是巫抵,但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