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站在外面长时间聊天,说两句话,就要喝几大口风,跑堂见状便邀请他们进店里歇歇,喝两口酒暖暖身子。三人目前两眼一抹黑,除了确认黑峤有事隐瞒外,其他毫无头绪,加之客栈什么的都关着,也的确找不到落脚地,便从善如流进了酒肆。
三人在酒肆里待了一个下午,没再从跑堂和掌柜口中问出更多的事情,于是大部分时间里就是喝喝小酒,吃吃小菜,顺带谋划一下之后的行动。
这回跑堂给既灵上的还是桃花酒,不过最终大半进了谭云山的肚子,喝完这位公子还低头抬袖子的在自己身上各种闻,末了纳闷儿问既灵:“为何我喝了酒身上却没有桃花香?”
既灵用胳膊拄着下巴,看向窗外,忽视掉手心传来的脸颊的热度,也忽视掉谭家二少莫名其妙的追求。
天色越来越暗,终于,顺着门缝传来了不知谁家的菜香——炊烟起,夜幕降。
吃饱喝足的三人离开酒肆,于夜色中穿梭前进,最终轻盈跃上黑府后宅围墙……除了谭家二少。
第三次从高墙上滑落回原地,谭云山压低的声音里透着难得的咬牙切齿:“我发誓,以后绝对要……”
“苦练轻功?”站在墙上的既灵倍感欣慰。
谭云山抬头对上她的双眼:“尽量少翻墙。”
既灵:“……”
好不容易把谭家二少拽上墙,三人猫着腰一路沿着围墙来到后宅正房的屋顶。
黑峤居住的后宅有一间正房,三间厢房,分别是黑峤和他的三位夫人居住。借宿黑府期间,三人只见过一回黑府的三位夫人,不过印象深刻,因为大多娶了三妻四妾的老爷员外们,妻妾的年龄都会有些差距,年轻时候娶的自然同他岁数相仿,随着年纪增长,陆续再娶的,便一个比一个年轻。可黑峤这三位夫人却都是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所以见时,既灵他们就觉得有点惊讶,不过后面都一门心思解决宫灯的事情了,就没在意这些。
按理说趴房顶听人家后宅动静是十分无礼的行为,但眼下妖雪阵阵,黑峤又没一句实话,三人只能出此下策。
从屋顶往下看,黑府后宅尽收眼底。数盏灯笼映出些许暧昧光线,让后宅处于一种隐约看得见路,却又不至于将周遭看得太清楚的微亮夜色中。
暴雪没有任何转弱趋势。
三人靠在屋顶瑟瑟发抖。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谭云山牙齿已经开始打架了,说说话还好受点。
“灯都灭了,还想要什么动静。”冯不羁也觉得今夜可能要白蹲点了,“人家老爷夫人在屋里睡觉,我们在屋顶守夜,用不用这么惨啊。”
谭云山微微皱眉,挥手驱散一下眼前风雪,轻声却郑重道:“冯兄,非礼勿言。”
冯不羁呆愣,领会半天,终于悟了:“我说的睡觉就是单纯睡觉!”
既灵的注意力都放在下面院中,乍听到冯不羁提高的音量,根本没管内容,直接出声提醒:“嘘——”
冯不羁立刻收声闭嘴。
很快,天地间重新回归风雪呼啸,谭云山却又低低出声:“你们觉不觉得那三间厢房有点奇怪?”
冯不羁不懂:“半点动静都没有,怎么看出奇怪了?”
谭云山道:“就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才奇怪。我们刚才都看见黑峤进屋了,然后过了一会儿,关灯就寝,这是正常的。可另外三间房,从始至终都没亮过灯,我们也压根没看见那三位夫人,如果说她们三个一早就在屋里了,那我们来的时候根本没到就寝时间,顶多是刚吃过晚饭,屋里为何不掌灯?”
既灵明白谭云山所指了:“你的意思是三位夫人根本不在房内,换句话说,现在整个后宅只有黑峤一人?”
“对,”谭云山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过分清静的院子,道,“从我们来到这后宅,别说夫人,连一个丫鬟小厮都没见到。”
既灵眼睛一亮,思绪豁然开朗:“黑峤料到今夜会有危险,所以提前让三位夫人和府中下人躲到了别处!”
谭云山道:“也可能他早就胸有成竹,或者干脆已经布好了陷阱,正等着对方来自投罗网呢,当然要遣退闲杂人等,否则坏了事怎么办。”
既灵蹙眉:“是有这种可能,但第一反应都是先把人往好处想吧?”
谭云山冤死:“布陷阱擒妖就不是好人了?”
既灵:“……”
谭云山:“你现在踹我下去会打草惊蛇的,真的。”
既灵没好气地看着谭云山的无辜脸,终是收住了蠢蠢欲动的脚。
她和谭云山思索问题,就算方向一致,也永远是两股劲,更要命的是很多时候连方向都不一致。既灵不是第一次遇上和自己想不到一块去的人,但唯独和谭云山的分歧,让她心累。因为对于旁人,她可以说不通直接分道扬镳,但对着谭云山,她就有点舍不得。
已经成为了伙伴的缘故吧,既灵在心中叹口气,所以说啊,交友必须要谨慎,一步走错,步步坎坷。
“有妖气。”
冯不羁突来的急促提醒拉回既灵心绪。
她抬眼去看斜插在瓦片缝隙里的浮屠香,果然,已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