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宓上次见小皇帝穆熙已经是两年多前,那次还是她初到京城不久,淮宁公主生辰宴她入宫之时见到的,那时穆熙正在习武场练箭,虽也有些瘦弱,但看起来精神却还是不错的,可此时她再见到穆熙,很有些惊疑,因为此时的穆熙,面目苍白,神色恹恹,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却是穆熙自从旧年年初时病了几场,身体就犹如破碎了的瓷器再重新粘合起来一般,虽还是齐齐整整的,却再没有了原先的精气神,整日里蔫蔫的,还动不动就病上一场,也变得对大多数事情不再感兴趣,政事犹甚,但凡薛太后又到他耳朵边念经他都会大病小病来上那么一场,这让薛太后真真恨铁不成钢,但却也消停了许多。
淮宁公主很疼爱弟弟,她又就快出嫁,所以这些个月来都会常常到乾心宫里陪着小皇帝说话。
两人坐下,先是穆熙又赐了些贺礼给两人,接着便是以宓作为长辈送见面礼,以宓送给穆熙的是一艘小巧的象牙雕帆船,不过只有手掌大小,却有两层高,船板上有十数人,各自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神态动作都惟妙惟肖。
穆熙拿到手上,眼睛就亮了亮,因着他先前面色太过苍白无神,突如其来的神采很是醒目,他一只手捧着,另一只手伸出来掂了掂上面的小人儿,小心翼翼的,那模样让以宓突然就有点心酸。
以宓出声道:“这象牙雕是邻近海国的东西,因着陛下和王爷准备放宽海运,臣妾便搜集了些海外不同地方的一些小玩意,见这个很是玲珑可爱,就特意拿了过来送给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穆熙笑道:“多谢皇婶,朕很喜欢,不过……”说到这里他眼中面上的神采都慢慢褪了去,道,“其实朕也看了一些关于海船的画册,看到海运码头那般热闹,朕也很感兴趣,可惜……”
声音越说越低。
大家都知道他可惜什么,以宓看着他,心里一时就有些堵得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她并不是会随口安慰人的性子,尤其那个人还是大周皇帝,只在第二次见面的情况下。
燕王握住了她的手,就对着穆熙道:“陛下,您好好养着身子,待过上几年身体好些,海运码头更加繁荣之时可以亲自去闽中或岭南视察一番。”
穆熙抬头看燕王,有些迟疑道:“朕可以吗?”
燕王笑道:“当然可以,其实微臣也很有兴趣,届时便陪同陛下一齐前去。”
穆熙的眼神又亮了起来,随即却又慢慢黯淡下来,似想到了什么,慢慢蔫了下去,甚至对手中的帆船都不感兴趣了,只递给了身边内监,让他好生收着。
淮宁公主见气氛有些不对,忙笑着对以宓道:“皇婶,有我的见面礼吗?我今日特意在陛下这里等着,可就是等着皇婶的礼物呢。”
穆熙蔫蔫的看了一眼自己姐姐,随口帮了她一下,就道:“嗯,先前皇姐还一直念叨来着。”
以宓便道:“自然是有的。”说着就让身后的缃素端上了一个金丝楠木雕花首饰盒,取了过来亲自拿给了淮宁公主,待以宓走回自己位置,淮宁公主已经打开首饰盒,里面却是一套小指头大小的珍珠头面,珍珠颗颗圆润,散发出清润的光芒。
以宓笑道:“这些珠子也不是我们大周的珠子,都是海外运过来的海珠,不知是不是深海的缘故,这些珠子的光泽都要好些,手感也沉些,原本是打算待你出嫁时添妆用的,你急着要,就先送你了。”
淮宁公主和南阳侯世子赵睿的婚期就在十一月底,两个多月后,这些日子宗室府和礼部也是忙得团团转。
淮宁公主脸一红,啐道:“什么原本,你今儿个都拿到宫里来了,难道我不急着要,你还准备拿回去不成?”
以宓笑道:“还真有这么个打算。”
淮宁公主就对燕王娇嗔道:“皇叔,我觉得她原先是夏姑娘的时候也没这么刁钻的,现在成了皇婶,不说要宽和慈爱些,反是更会刻薄人了。”
燕王向来对长兄的这一对子女就很好,不过他此时笑着看了一眼以宓,却是对淮宁公主道:“你既然知道她现在是皇婶了,还要说什么刁钻,刻薄,送你礼物还不得好了。”
淮宁公主听了这话就立即转头佯装伤心的对穆熙道:“听听,我们竟然是有了皇婶就没有了皇叔了,陛下,待他日您迎娶了皇后有了贵妃贵人什么的,可千万别这么对皇姐。”
穆熙恹恹的神色这才去了些,也笑了出来。宫中毕竟只有他们姐弟两人,他不喜和自己的母亲薛太后说话,和淮宁却是感情极其深厚的,也可能是因着淮宁不时在他身边提点,他也没有因为薛太后的唠叨而对燕王心生戒备或者生疏了去。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穆元祯见穆熙面上已经有了些倦色,便起身带着以宓告退了。
婚后第三日是以宓的归宁之日,燕王陪着以宓回了温梅庄,但却没有去夏家主宅,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看,真实目的却是去温泉庄子上度假罢了。夏家那边得了消息之后夏老太爷和夏大老爷还是腆着老脸亲自上了温梅庄拜访,以宓没有出来见他们,燕王就出来敲打了他们一番打发他们去了。
两人在庄子上一直住了三日才回的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