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笑毫无血色的表情终于微微变化,显出两分羞愧的无地自容来,却仍然不言不语,简直像是用沉默在表示反抗似的。
“老师……”雷霆钧微微退后了半步,更加全面地打量着孙笑全身上下,问出了最后一句定音之词,“您无法解释吗?总该不会是……对孤动了什么不该动的感情吧?”
“……我若说是,”孙笑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嘶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雷霆钧一挑眉毛,几乎想上前去摸一摸孙笑的脸蛋,但关键时刻还是忍住了。他拉长声音,反问地哦了一声,道,“孤敬重您为帝师,事事听从您的意见,您本该站在为国为民的位置来辅佐孤处理事务,如今却掺杂了个人私情在其中,老师说,这究竟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雷霆钧这般针锋相对,原本是打算再听孙笑多挣扎狡辩几轮,可却没想到孙笑毅然决然地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把他也吓了好大一跳。
孙笑的眼睛直直盯着膝盖前的地面,哑着嗓子道,“臣知道这是不伦之情,但情爱实非一己之力能够控制,反复压抑也不过是助其生长。臣每日惴惴不安,生怕什么时候就露了馅、做了错事,成天提心吊胆。今日被陛下撞破,虽然惶恐不安,却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雷霆钧眯起眼睛俯视跪在他脚边的孙笑,“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臣已犯下重罪,请陛下赐臣一死。”孙笑字字清晰,每个音节都像砸在雷霆钧耳中的响雷。
雷霆钧不自觉地收紧了拳头,紧紧盯着孙笑的后脑勺,语气越发轻柔危险,“蓝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陛下身边绝不能留有心怀不轨的臣子。无论那人是蓝书,或者是其他人,陛下都无需犹豫,一旦定罪,便该拔草除根。”孙笑的背挺得笔直,却从头到尾避开了雷霆钧的视线,她强调似的重复,“请陛下赐臣一死。”
雷霆钧回身几步坐到椅子上,意味不明地凝视孙笑半晌,沉声道,“你起来。”
“罪臣已无颜再见陛下……”
“我叫你起来!”雷霆钧厉声斥道,“我说过你在我面前不必行礼,你都忘了是不是?”
孙笑在原地就着跪姿僵了一会儿,在雷霆钧以为她会选择服从的时候,却是深深一拜,俯下了身去,“……请陛下赐罪臣一死。”
殿内的气氛几乎像是擦根火柴就能立时爆炸,就连立在殿门外的人也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这对师生怎么突然之间闹成这样——要知道雷霆钧虽然脾气古怪,但就算要杀人时也不过是平日的语气和声音,这样大声地吼人还真是第一次。
雷霆钧眯着眼凝视孙笑,“我不答应,你就不起来,是吗?”
孙笑用一动不动的姿势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雷霆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才沉声道,“好,那你就跪着,孤倒要看看你能跪多久。”
他说完,也不起身,就这么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盯着孙笑的背,目光从她消瘦的背脊滑到那贴在冰凉地面上、几乎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手掌,又滑到那盘了一地的青丝,和她那全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雷霆钧想不明白,他原本是怀着一丝窃喜去逼迫孙笑吐露心声的,原只打算作弄一番,没料到她的反应却如此之大,几乎是一心求死的态度让雷霆钧动了真怒。
对峙许久之后,雷霆钧忍不住问。“相处了半年之久,孤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问完这句话后,他眼尖地瞥见孙笑的手指像是过电般地蜷了一下,顿时心中闪过一道灵光——不,如果孙笑心中他真是那样的暴君,她也根本不会爱上他。
那么她既然笃定他不会杀她,做出这样强硬的姿态,也不过是为了……逼他下令而已。
想到这里,雷霆钧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起身靠近孙笑两步,“老师,若是孤说……孤并不介意呢?”
这次孙笑的背脊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雷霆钧看到这里便已经有了九分的把握。他干脆蹲了下去,靠近孙笑的脑袋,低声道,“孤不介意你对孤抱有私情,因为那反而证明了你不会做出任何对孤有害的事情,不是吗?”
那声音就缠绕在她耳边,不依不饶地像是要钻进耳道生根似的,比恶魔的耳语还要来得勾人。
孙笑在雷霆钧耐心的等待中终于开了口,嗓音哑得已经几乎像另一个人,“若陛下执意不肯杀臣,至少下旨将臣逐出皇城三百里外,再也不得接触任何皇城任职之人,免生祸端。”
“不。”雷霆钧握住了孙笑冰冷的手,轻声细语地说,“孤不但不打算这么做,而且还要像从前一样地向您讨教。您仍然是孤的老师,孤也仍然是您唯一的学生。”
孙笑的手指在雷霆钧掌心轻颤不已,像是受了惊的蝴蝶翅膀似的不堪一击。
正是这份脆弱的美丽满足了雷霆钧的征服欲。他强行捏着孙笑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和自己对视,温柔地道,“和以前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孤虽然知道了您的感情,却不能欣然接受它。”
第76章
听到这段话的孙笑微微垂下了眼,回避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