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摇光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他。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这样直视他的双眼,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稳重的人。
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都不够形象,他是那种能把惊涛骇浪都变成死海的人,仿佛再违反常理的事都无法让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永远都平静而稳定地接受与处理着一切,比起人类,他好像更像一台AI。
“你知道吗?”孟摇光说,“你妹妹正在拍的这部电影里的母亲,是一个明知道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却还是无法更改的人。”
“你和她很像。”她对孟迟骄说,“我想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妹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也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对她的‘爱护’方式有很大的问题,可时至今日,你已经无力再做出改变了。”
孟迟骄嘴角弯了一下:“你说得很对。”
他坦然道:“从我放任了她在那个冬天背叛你开始,一切就已经没办法更改了。”
“不是她背叛我,而是你背叛我。”孟摇光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当时我和你妹妹还远远没到能称得上背叛这个词的程度。”
她冷冷看着孟迟骄:“她对我来讲只是你的妹妹,就算她指认了我,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寻常,真正背叛我的是沉默放任的你。”
她再往前走了一步,近距离地抬头看着孟迟骄:“我知道你无法改变。”
“从我来到鸦海,在孟家看到你们兄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如果说你妹妹是一辆失去了刹车的汽车,那你就是车上的乘客,你无力去成为掌控方向的驾驶员,也不忍从车上跳下来独善其身。”
她紧盯着男人的眼睛,唇边溢出一丝冷笑:“你猜这样的你口中的保护,对你妹妹来说会是什么呢?”
她自问自答,轻声细语:“加大的油门而已。”
孟摇光往后退开,抱起胳膊微微一笑:“你信不信接下来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在悬崖边,你妹妹自然会拉着你一起掉下去。”
她笑得坦荡而充满快意:“这倒也是个很适合你们兄妹的结局,至少你妹妹会很满意的。”
直至这笑容消失,孟迟骄始终都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说来真奇怪,我们大概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孟摇光半点都笑不出来了。
而孟迟骄依旧从容而平静,不带丝毫波动地问:“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能换一种方式和场合相遇,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孟迟骄不但笑不出来,她皱起眉立刻就想说话,却被一阵高调的轰鸣声打断。
刺眼的灯光从孟迟骄背后打过来,随后越来越亮,伴随着机车的引擎声,最终摩擦着地面唰地停在了她的身边。
迎面而停的机车上踩下来一只马丁靴,男人穿着一身在夜里也很显眼的黄色外卖员制服,长腿支在地面稳住车身,抬手把头盔的挡风镜弹了上去,发出咔的一声。
挡风镜下露出一双茶色的眼,因为眼睛太过好看和深邃,导致那头盔上的鸡腿都变得不那么滑稽了。
可孟摇光还是惊得张大了嘴,刚刚想说的话全都忘在了千里之外,只顾目瞪口呆地盯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
他从狭窄的空隙里望出来,挺直的鼻梁上挑着点光,漂亮的眼睛只望向她:“我已经在一边等了很久了,你还想说到什么时候?”
孟摇光:……
“我……”她结结巴巴,“我没想……”
不等她说完,外卖小哥已经又将视线转向在场的另一个人。
“孟先生。”他以外卖员的形象,彬彬有礼而又居高临下地道,“如果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完,我可以请你去附近的咖啡厅坐一坐,否则把人冻感冒了,会影响工作的。”
顿了顿,他甚至还十分客气地加了一句:“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孟摇光:……
孟迟骄也是直到此时才将一直落在少女身上的视线转向了他。
夜风里树叶簌簌作响,路灯洒下的光于是闪烁不停,把这一片区域笼罩得如同电影取景。
可取景框里的画面一点都不美好或者温馨,相反,在一坐一站的两个男人的对视里,夜风都仿佛被一丝一缕地烧焦了。
他们一方稳定从容如沉默的山,另一方散漫危险像汹涌的海。
孟摇光站在中间,在古怪而紧绷的氛围里忍无可忍:“我跟他没什么可说的。”
她往陆凛尧这边靠了靠,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我们走吧。”
外卖小哥却没有动,依旧看着面前沉默的男人,听不出情绪地问了一句:“孟先生呢,还有话要说吗?”
孟迟骄无声片刻,礼貌地笑了笑:“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听她的。”
孟摇光顿时睁大了眼睛瞪过去,而陆凛尧却笑起来。
“是吗?”他说,“希望孟先生能永远这么懂礼貌。”
他发动机车掉了个头,往前开了几步,才示意孟摇光坐上去。
孟摇光赶紧往前小跑几步,很快就坐上了车,一直等在不远处的陈锦红这会儿也走了过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