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金枝接到这个陌生来电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骗子。
可是等到听完对方小心翼翼的表达,又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去理解完毕之后,她才恍恍惚惚地从床上爬起来,撑着手看着窗外,梦游般道:“你再说一遍?”
于是对面的王春芳只好把内容再重复了一遍,这次措辞更加谨慎,直到口干舌燥才到了结尾:“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想请您多关注一下她的情况。”
孟金枝眨了眨眼,勉强打起精神来,坐直身体靠到了枕头上,还清了清嗓子,声音却还是有点涩:“你能跟我具体说说那个剧本吗?或者,你能把剧本给我发一份吗?”
王春芳只为难了一秒就答应了。
拜托,这可是孟金枝诶,想要她重出江湖的大导多得要命,据说某位三金大佬至今还每年都给她递剧本,就期盼着哪天孟金枝能为自己的剧本心动一次重出江湖,他这点小成本电影的剧本,能让孟影后看一遍都是荣幸了好吗?至于会不会担心剧本泄露?这可是孟摇光她亲妈,泄露自家女儿主演的剧本,她脑子有病吗?
虽然事实上孟金枝现在的大脑实在很难说一句没病,可她也的确不会做泄露剧本这种蠢事。
于是很快,她就收到了王导那边发来的剧本,她什么都没顾上,先下床去锁了门,还把窗帘也都拉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安稳缩回床上开着灯看起来。
现在并不是黑夜,可她的窗帘遮光性很强,这么密密地一拉,尽管是白昼室内也变得昏沉黑暗了,而她蜷在床上的影子被灯光投在墙壁上,只有小小的一团。
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除了翻动剧本的动静之外,那个影子都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中途房门还被人敲响,也被人试图打开过,她却都跟没有听到一样一动不动,只认真专注地看着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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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孟金枝!你在干什么?!”
门外,靳风一边试图开锁一边用力拍门,情绪越
。来越焦躁起来,“开门!你在里面干嘛?该吃饭吃药了!”
砰砰的几声砸门声,让从书房里走出来的男人脚步一顿,扫过来一眼,温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靳风看了他一眼,带着明显的不耐与厌烦,一言不发地继续砸门。
孟迟骄似乎也只是礼貌性地问一句,并没有真正关心的意思。
没有得到回答他便也不强求,拿着文件袋往楼下走去。
长腿刚踩下阶梯两步,不知想到什么,他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片刻后,在靳风越来越响的砸门声里,他转身走到了门前,先用一只手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将人拉开了,接着拎起角落里的消防栓,对准门把手,用力朝下一砸——
砰地一声,门锁整个脱落,房门也自然而然地打开了。
门外的光线与门内的灯光相接,靠在床上低头看着剧本的人像是突然受了惊,猛地一下将手机藏进了怀里,以一种堪称凶狠警惕的眼神朝门外看来。
靳风愕然了一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孟金枝却没有说话,而是很厌烦地皱起眉来:“关门!”
她又看到站在门口的孟迟骄,眼底更是浮现出憎恶:“滚!”
孟迟骄一点都不生气,还彬彬有礼点了下头:“那阿姨,我先走了。”
他甚至还加上了一句“您保重身体”才走,而他背后的孟金枝却做出作呕的表情。
靳风看着她缩在黑暗中的身影,眼神复杂而晦暗,好似夹杂着无限的叹息。
过了许久,才在她警惕的目光里哑声说了句:“该吃饭了。”
端起放在脚边的餐盘,他缓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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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迟骄下楼的时候见到了宋兰因,他正坐在沙发上和孟老爷子讨论孟金枝的病情,最初的字句听不太清楚,随着距离才逐渐被他收入耳中。
“……没有办法好转是因为她自己没有求生欲,我也很难去找孟摇光说明情况,因为她也是我的另一位病人,在确定她能正常面对孟阿姨而不
。受任何影响之前,我是不能去冒险的。”
宋医生听起来很无奈,“您也看到了,孟阿姨本人也很抗拒我们去找她,而且我并不能确定,现在孟摇光的出现对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如果是之前那两年,我倒还不会有这种顾虑,因为那时炸弹还没有爆炸,第一次重逢对她来说虽然会造成一定的刺激但那大多都是正向的刺激,即便还埋有隐患,可我们也有将炸弹安全拆除的可能,而且这个可能性很大。”
宋兰因摇了摇头,却不知是在为谁而摇:“但现在,炸弹以最糟糕的方式爆炸了,对她来说就是在她心里炸出了一片鲜血淋漓的废墟,她的心本来就摇摇欲坠了,这种情况下,如果摇光再对她做出任何伤害性的举动或者言论,后果会不堪设想,最糟的后果,她可能会坚定地赴死。”
孟迟骄转过拐角,视线里已经可以看见宋医生的正面以及孟老爷子的背影。
老爷子正手握拐杖,身体也在细微的颤抖,看得出来他正处于痛苦与纠结之后,片刻后才能发出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摇光……不如我去求摇光,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