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过早的清晨。
昨晚没能睡好的谷雨第一次在天还没大亮之时到了学校。
她一如既往地省了顿早餐,在尚还料峭的冷风里睡醒惺忪地走在空荡荡的学校。
原本该去教学楼补眠的步履在中途突然有自己想法似的转了个方向,熟门熟路地拐向了艺体生专用的博雅楼。
要想去往平时常去的练舞室,她有两条路线可以走,一个是拐个弯,从小操场绕到小树林,走出小树林就可以直达练舞室窗外,而另一个选项,则是穿过一栋教学楼,再穿过半栋博雅楼,再跟着游廊走一圈,就能到练舞室外边了。
平时她常用的都是第一个选项,但今天大约是时间太早,路上都没见几个人,她胆子就突然就大了许多,脚下一拐就往办公楼去了。
而等到穿过半栋博雅楼,来到谢婧羽常用的那间练舞室所在的游廊上时,她突然听见了一阵似有若无的钢琴声。
少女的脚步微微一顿,她侧耳听了听,又看了眼前方的练舞室,慢吞吞地,又有些使人惊奇地再次换了方向。
四周还未大亮,屋檐下甚至还亮着几颗灯,天际线正在从灰白向乳白过度,少女行走间的呼吸还能在空气中留下一点若隐若现的雾气——一切都显得太安静了。
比起春天,倒更像是冬天的早晨。
她的旧鞋踩在地面不曾发出一点声响,于是钢琴的声音便愈来愈清晰可闻,直至谷雨在某间教室前停住脚步。
她站在门口,偏了偏头,从不足一掌宽的门缝间,看见了一个背影。
清瘦,挺拔,笔直地坐在琴凳上。
她这个角度看不见他在琴键上飞舞的手指,只能通过清灵的音符想象出来。
不巧的是她抵达这里时,这首曲子似乎刚好弹到末尾,只几声之后,那人的手便离开了琴键,教室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
谷雨盯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是在等他再弹一首还是只单纯地在发呆,可无论是什么,都很快地被打断了。
与方才空灵轻盈的旋律
。不同,在片刻的静止后,少年突然抬起手,十指重重地按在了琴键上。
谷雨险些被这重音吓了一跳,回神看去时,少年正噼里啪啦一阵乱弹。
谷雨:……
乱糟糟的琴音交错重叠,在教室里回荡成扰人的杂音,咚咚咚的重音彷如填充在其中的心跳,透着股难以言喻的疯劲儿,听得谷雨一边想捂耳朵一边又有些惊讶。
——她当然惊讶,因为她已经认出这个人是谁了。
谢惊蛰。
一中的学神,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状元之才,多才多艺又温和成熟,是前段时间和她有过交集,之后存在感就突然变强了的天之骄子。
不过即便说过几次话,甚至还帮他折过纸飞机,谷雨也依旧从未把他当做同类——一个注定的过客而已,只等毕业就要一飞冲天,会彻底与她所在的世界割裂开来的过客。
学生时代就是这样的,总会有一些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孩子们,因为国家制度而短暂地和平共处于一个空间,然后产生大家都是同类,可以一起走很远的错觉,可等到离开“学校”这座象牙塔,大多数人都会发现,所谓的物是人非,就是专门为“青春”这个词而制定的。
一座学校里,近百分之百的人对互相来说都只是过客而已。
而此时,谷雨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门内那个过客,却难得生出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情绪。
——虽然她不懂钢琴,却也能听出这会儿这段琴音就是瞎按出来的,那乱糟糟的旋律里怎么听怎么带着股躁动的疯劲。
有人这么乱弹琴倒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乱弹琴的人居然是谢惊蛰。
传闻中温和懂事,有他当儿子他父母简直就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谢惊蛰,每次看见他都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着,就连头两次做出抽烟和拿满分卷折纸飞机的行为时,也依旧显得温和平静的谢惊蛰?cascoo.net
这股惊讶让谷雨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放下的手不小心打到门边,发出一声轻响。
里面的人立即转
。过了头。
琴音戛然而止。
空荡的教室,大幅的玻璃窗外是灰白的天,模糊的晨光洒在少年整齐而一丝不苟的校服上,可他转头看来的眼神却隐隐显得冰凉尖锐。
没有说话,却像是冷漠急促地问了一声“谁?”
直到目光触及到门前站着的人,他微微一怔,片刻才道:“是你啊。”
他的手放下来,倒也不见窘迫:“你怎么没去看我妹妹跳舞?”
“……”谷雨顿了一下,道,“这么早,她就来了吗?”
“她每天都这么早来。”少年笑了笑,“你不知道吗?学舞蹈的都要出早课练晨功的。”
“我又不是艺体生,我当然不知道。”
“我还以为这是学舞的常识呢。”
谷雨闻言看了他一眼,淡淡说:“我也不是学舞的。”
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谁知才刚迈出一步就被叫住了。
“你要去哪?”
“不知道。”少女漫不经心地答,调子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