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想要去死的念头已经消失了。
至少在此刻,孟摇光看着在舞台上拉琴的陆凛尧,心里已经生不起一点想要去死的念头,甚至还想继续活下去。
他们现在在市内最大的音乐厅,巨大的舞台上正在演奏一步之遥。
灯光洒在木地板上,泛着月色般的清辉,微微映亮了几乎坐满小半个舞台的管弦乐群、钢琴、以及站在最前方的白发苍苍的指挥。
然而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夺走属于陆凛尧的目光。
他站在舞台的最中央,没有使用替身,用自己的手指进行着演奏,音符从他按压的每一根琴弦上流泻出来,淌成若即若离、欲拒还迎的风,让人想起那部经典电影中男女主翩翩起舞时唇角的笑与飘飞的裙角,让人想起苏妩和沈倦初见时那束火红的玫瑰,也让人想起生命中一切热烈又易逝的美好。
然而拉着这么炽热又明亮的乐曲,陆凛尧却连陶醉的表情都显得冷淡。
他会随着旋律微微晃动身体,眼眸半闭着,睫毛在脸上投落深重的阴影,唇边却挂着一抹似是嘲讽又似是轻蔑的笑,比这首曲子本身还要风流多情,以及明亮耀眼。
孟摇光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抽离哪怕零点一秒。
她不知道别人是被旋律蛊惑还是被这个人本身所蛊惑,可她此刻能清楚的知道,她无法移开目光的原因,仅仅因为这个人是陆凛尧而已。
不是剧本里那个天才艺术家沈倦,而是不知道还能多强大多耀眼的陆凛尧。
“这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交响乐团。”余导的声音从镜头后面传出来,模糊地传进她耳中,带着点叹息地道:“我本来以为需要用替身的,没想到小陆自己就行,才练了一周就能配合成这样了,还真是……”
孟摇光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余导在说什么,接着又是副导演的搭话。
“我悄悄问过那个老人家了,说小陆能拉到这个程度,说明他练琴的时间至少不少于十年,而且还很有天赋。”副导说着也叹息起来,带着点笑意的:“乐团团长还问过小陆能不能加入他们乐团呢,说是可以直接做首席小提琴手。”
舞台上的演奏已经到了最后一段高潮。
孟摇光看到男人在灯光下泛着苍白的手指,执着弓在同样苍白的琴弦上拉出炽热明亮的旋律,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富有力度,有种别样风流的潇洒。
最后的旋律在小提琴和低音单簧管的缠绵中落下帷幕,让人想起停止舞动的裙角,与逐渐暗淡的灯光。
灯光真的暗下来了。
从后到前。
先被熄灭的是管乐群,接着是弦乐群、钢琴,接着再是那个白发苍苍的指挥,最后才是舞台中央的首席小提琴手。
当整个音乐厅都只剩下那一束聚光灯时,孟摇光莫名地更加看清了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
——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连唇角似嘲非嘲的笑都消失了。
他垂着眼,两片垂落的睫毛就像是拒绝整个世界的屏障,透着冷漠与空虚的厌倦。
接着不等最后一束聚光灯熄灭,他放下搁在肩上的琴,转身走入了黑暗里。
他被黑暗吞没了,那空无一人的地方,也很快陷入了黑暗。
孟摇光仿佛能听见啪的一声。
这错觉中的声音也让她慢慢清醒过来。
她刚才并不是在看陆凛尧演奏小提琴,而是在看陆凛尧拍戏。
她所看到的他脸上的所有表情,所感知到的他的所有情绪应该都是属于沈倦的,可孟摇光却觉得,那似乎不光是属于沈倦的,也是陆凛尧本身的性格与感情。
大约七年前,她曾在十七岁的陆凛尧脸上看见过类似的情绪。
厌倦的,淡漠的,轻蔑而嘲讽的,拒绝着整个世界的表情。
这一段戏结束了,陆凛尧今天的工作也到此为止。
他没多久就离开了片场,走前和导演打了招呼,也顺便和孟摇光道了别,客气而疏远。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相处模式,可孟摇光一点都不失落,反而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和陆凛尧最适合的距离就是这样,剧本之中亲密无间,剧本之外礼貌客气。
如果在镜头外还要近距离接触的话,对她的心脏来说负担太大了,容易让她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行为,比如昨夜那个胆大包天的邀请,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回忆昨夜的任何细节。
任杨乐给自己化着妆,孟摇光默默地对自己默念了一遍《粉丝的自我修养》。
可在孟摇光坚定站稳粉丝角色的时候,她的偶像似乎并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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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陆凛尧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了很久的呆,王茂在前面往后看了好多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保姆车的座位一角放着一个木质琴盒,里面装着陆凛尧今天用的那把小提琴,那是他自己带来的,用了很多年。
问话的时候王茂的视线从那琴盒上掠过,带着一点担心。
陆凛尧察觉到他的眼神,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王茂嘴硬:“我有什么好以为的,我只是难得看你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