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风沙大,空气里还有泥土和草木萌发的混合气息,进了村,此时食堂上方炊烟袅袅,村里子传来母牛“哞哞”召唤声。
晚饭后,周明愈带着挂钟去周诚志家。
周诚志刚从外面回来,赤着脚,挽着裤腿子,手里拎着破草鞋,腰上插着尺长的铜嘴烟袋锅子。
这时候先锋大队春种已经结束,现在正浇麦子、挖蓄水井,反正一天都不能闲着。
周诚志吃过晚饭还要去安排人加班浇麦子,这两年有莫茹拿虫子,还有化肥使着,先锋大队的麦子都还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天气干旱。反正有水,浇了就能丰收,他当然要浇。
看着周明愈抱着一个四方的东西,他纳闷道:“红鲤子,你抱着个啥?”
周明愈:“……大爷,你还是叫我大名吧。”
周诚志率先进了门,“我又不是先生叫的什么大名?进来说吧。”
周明愈:明明之前也叫明愈的,怎么这会儿又红鲤子红鲤子的了,人家都当爹了,哪里还能叫小名!闺女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yuyuyu原来就是鲤鱼啊”。
何桂兰和何彩虹婆媳俩正在家里洗衣服,干活的时候,衣服恨不得一天洗两回,看到周明愈进来,都和他打招呼,好奇他抱着个啥呢。
可惜用一块布单子抱着呢,他们也猜不到是啥。
进了屋里,周明愈把挂钟往炕上一放,笑道:“大爷,给你的。”
周诚志摘下布帽子扒拉了一下短短的花白头发,“这是个啥?”把帽子放在炕上,伸手揭开布单子。
嗯?
周诚志觉得眼花,屋子里光线太暗,白天都不亮堂,更别说这会儿天都黑了还没点灯。
挂钟白色的表盘在晦暗中亮闪闪的,让周诚志眼晕,他喊着,“老婆子,快点灯!”
何桂兰嘟囔着,“急啥呢,天还没黑透呢。”
她走进东间,从灶台的火柴孔里掏出火柴,进屋点煤油灯。
她划了一根火柴,余光却看到了炕上的那个物事,扭头看过去,“哎呀娘嘞,这是个什么啊?”
就见火光里,一个四方盒子,中间一个圆盘,还有两根铁片子的东西躺在炕上呢,这东西在火光里发出怪好看的光。
她没见过挂钟,但是听老头子唠叨了好多次队里要是有个挂钟就好了,能知道几点,阴天下雨也不至于看不到日头误了上工。
一根火柴烧到底,她却忘了点灯,直到烧着手指头才哎呀一声赶紧丢掉。
何桂兰赶紧点了灯,“小五啊,这是你和妮儿去县城买的?啥啊?”
周诚志已经见牙不见眼了,“挂钟,你个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何桂兰:“我头发哪里长了?找扎了风箱了。”
她过去看看瞅瞅摸摸,哎呀,真是稀罕,“小五,这个咋用啊?”
周明愈就把表立起来,让周诚志扶着,他打开下面的钟盒,拿出里面一个钥匙状的金属链器给钟表上弦。左右孔都向右上劲,扭不动为止,然后调整一下时针分针,再把下面的钟摆摆一下,挂钟就开始“咯嚓咯嚓”地走起来。
周诚志:“这会儿是几点,对不对啊?”
周明愈笑道:“傍天黑也就是六点半左右吧,要不就明天晌午你对着日头看看。”
他们也没有收音机,也没有别的表,又没有大喇叭,还真是没有办法对时。
何桂兰哈哈笑道:“买了个钟回来,可买不来时辰。”
周明愈:“大娘,你说得还怪哲理的。”
周诚志乐得合不拢嘴,管它时辰对不对,反正只要自己队用这个时间就中。
他笑道:“红鲤子,去找会计报账,连弄券的钱也报上。”
现在队里不差钱!
反而是钱没地方花。
哎呀,他老早就想要个挂钟,可惜弄不到票啊,公社也不给奖励个,没想到还是劳模厉害面子大啊。
周明愈拿出发票给他看了,然后去找周明阅。
他当然不会送给生产队挂钟啊,十七块钱呢,那几张工业券更难弄。
他寻思着要是能弄到工业券,或者弄一批挂钟倒卖给各生产队,倒是个不错的营生。可惜,这会儿也不是**十年代改革开放有那么多货弄,这挂钟生产出来往大城市销都不够呢。
他一走,周诚志就乐得给何桂兰道:“让孩子去叫他们来,给我把那瓶酒拿来,得庆祝庆祝。”
何桂兰,“是不是还得给你炒两盘炖俩碗儿啊?”
周诚志也没听出挤兑他,只管笑道:“不用不用,弄碟子咸菜,来个咸鸡蛋就行了。”
他抱着那挂钟又看又摸,忍不住还偷摸亲两下,看着看着就哼起了小曲儿,“啧啧”声不断。
何桂兰:这是翘尾巴了吧。
她打发孩子去把周诚义、周诚仁等人都叫来,跟着队长参观新挂钟。
周明愈离开队长家就去找了周明阅。
要以前 ,周明阅下工就不上班,只能等第二天,今儿听周明愈买了个挂钟回来,拿着发票激动得翻来覆去地看。
看完了就给周明愈报销。
队里的钱一部分存在农村信用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