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是吃不得一点亏。
去听音乐会需要穿正装,晚饭后,姜可望回到了客房,装着礼服的盒子已经在桌上躺好。
她揭开盒盖,是件深蓝色的斜肩缎面连衣裙,配着同色系的尖头鞋,柔软的小羊皮上点缀着羽毛,是她的尺码。
米拉帮她拉上礼服后背的拉链,一脸忧愁:“裴郁这是想干什么?”
姜可望在沙发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从包里翻出那张门票,又看了看。
背面的主办单位下写了几排不起眼的小字。
其中一行写的是:【大提琴首席:钟渺渺。】
姜可望看了很久,沉思着。
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名字,所以她才没扔掉的。
乘车出发,换了身绅士打扮的周思凡挽着太太的手,笑呵呵地朝姜可望抬抬下巴:“可望,你跟裴郁的车走吧。”
那边,裴郁已经为她拉开了车门,这实在不是扭捏的时候,她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去。他接着坐上来,吩咐司机开车之后,不经意地恭维了她一句:“裙子很衬你。”
对以前的姜可望而言,得到他的夸奖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因为想不到他这样优秀的人,会看得见她身上微不足道的优点,只要得到他一个点头,她就高兴得觉得什么都值了。
“云泥之别”,这个词语是很久以后,她才慢慢领悟到的。
“谢谢。”姜可望说,想了想,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我可以睡会儿吗?”
他听了并不吃惊,很有风度地点一点头:“好。”
她便背对了他,斜倚在座椅上,阖上了眼。她不困,只是狭小的空间里,和他并排坐着,她无形之中有种压力,猜不透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一路装睡到剧院门前,车停下后,惯性带着人朝前一倾。
姜可望半睁开眼睛,透过车窗外,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上台阶,她便坐起来。
“醒了?”裴郁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这个动作他做得自然无比,没等她拒绝,他就顺好了那团毛糙起来的头发,收回了手。
姜可望身体僵了半天,最终什么也没说,屏着呼吸,推门下车。
他们的门票是VIP看台,由特别通道进入,四个人在独立的包间里坐着听,保证私密性的同时,视野也格外好。就坐后,音乐会正式开场,整个剧院熄了灯,陷入了黑暗。
随着“咔嚓”一声,一束灯光亮起,投射到舞台的一侧,照亮了抱着大提琴的女孩。
与此同时,大提琴深沉而凄恻的声音从琴弓下流淌出来,瞬间铺满了整个黑夜。
姜可望出神地看着那个大提琴手的脸,她穿着剪裁简洁的黑裙,身影纤瘦,光束里的小小微尘从她的头顶往下缓缓倾泻。这个画面中的她,跟姜可望前两次见到的不太一样。
也许是因为衣着和化了妆的关系,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不像个稚嫩的孩子,更像是个少女。
静谧的大提琴独奏持续了很久,整个剧院静悄悄的,随着一个悠长的休止符收尾,舞台的顶灯忽然一并照亮,整个乐团阵容都出现在视野中,指挥的手势一挥,各个乐器部一起奏起了激扬的和声。
一曲终了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全场掌声雷动,姜可望呼出一口气,转头才发现,周太太不知何时泪流满面了,周思凡体贴地掏出手绢,为她擦拭眼泪。
“渺渺的大提琴拉得越来越好了。”周导发自内心地道,他太太也在一旁点头。
裴郁态度谦恭:“您过奖了。”
周太太的情绪实在收不住,等到了中场休息,便让周思凡陪着她去了洗手间。
包间里只剩下裴郁和姜可望,她还沉浸在刚才的交响乐带来的震撼中,平复着呼吸,听到他说:“她叫钟渺渺。”
姜可望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姐姐前几年车祸去世,这几年,是我在照顾她。”
这就是他时不时要来香港的原因?姜可望一时之间,心情有点复杂。
她不确定他说的话能不能信,他真的有一个去世的姐姐?这孩子到底是姓钟,还是姓裴?
姜可望半天没作声,裴郁继续说:“她十七岁了,我打算送她去维也纳,就在明年的这个时候。”
“……十七岁?”她本能地接了一句。
怎么会是十七岁?那个小孩,看起来还没读中学的样子。
不过,刚才她拉大提琴的姿态,实在也不太像个小孩。
“嗯,十七岁。”裴郁说,“她是看起来比较小。”
姜可望半信半疑地沉吟了片刻,小个子的女孩在年龄上,倒是确实具有迷惑性。加上她平时留着短发,身形过于纤瘦,这种说法也能说得通。
如果她真的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女,那么,才过三十的裴郁,还真的不太可能是她的爸爸。
“哦……”姜可望略略失了神。
所以,那几声“爸爸”,以及“裴渺渺”,又算怎么回事呢?
姜可望脑子很乱,包间门开了,周氏夫妇从洗手间回来,身后多了条小尾巴。
“快看是谁来了?”周太太牵着小姑娘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