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豫的欢喜僵住。
而顾冉什么也没说,转身冲进楼道,几分钟过后她出来。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跟他并肩而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沈嘉文。
两人是手牵着手的,以一个情侣的牵手方式,顾冉道:“我已经跟他在一起了。”
……
时间倒退到三小时前。
昏睡的谢豫还没有醒来,而顾老豆的病房,一片兵荒马乱。
上午还好好听沈嘉文读报的顾老豆,突然在傍晚时咳嗽起来,一开始都以为是普通风寒,毕竟顾老豆重病后身体脆弱,再小的病都能击中。见他咳得难受,花姐忙去给他拿止咳糖浆,可喝下去后不仅毫无作用,反而越咳越剧烈,末了竟倒在床上痉挛性抽搐,口吐白沫。
一群人惊慌失措,立刻喊了医生来。
两三个医生拿着仪器大大小小一番检查后,为首的主治医生将顾冉喊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无人,主治大夫面色凝重,“顾小姐,病人的病情,恶化速度超出了我们的估算,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顾冉不敢相信,“大夫,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说我爸有好转吗?怎么今天突然……”
大夫道:“很抱歉,一般病情达到重症后,我们医生就很难掌控,今天好转不意味明天就会安全。”
顾冉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忍着悲痛道,“那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医生沉默半晌,道:“肾衰竭已经到了最末期,尿毒症。”
顾冉脑袋轰地一响,好半天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咽喉里挤出来,几乎不像是她自己的,“那他还有多久时间?”
“你父亲除了尿毒症外,还有严重的心力衰竭、肺水肿并发症,形势很不乐观,慢的话一年半载,快的话……也许几个月。”
……
顾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病房的,大脑浑浑噩噩,每一脚踏出去都是踩在云朵上。
病房内,也不知道医生采取了什么措施,顾老豆停止了痉挛,身上插满了药水管,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花姐原本在一旁,医生的话她都有听到,可她红着眼圈,在顾老豆面前什么也没说,只躲去了卫生间,在无人的角落里消化悲痛。
顾冉来到床边,看着顾老豆因为这两年被疾病折磨得削瘦如柴的模样,喉里发哽。
如果,真有如果……她多么想真的回到过去,她想要过去那个胖胖的顾老豆,虽然啤酒肚、略微秃头、发福的不像样子,可她还是觉得那时候的爸爸最为珍贵。
大概察觉到她的来到,顾老豆睁开眼看向她,然后把眼神往床尾一转,看向那侧的沈嘉文——沈嘉文整个下午就陪在这。
隔着呼吸机,顾老豆像是想起什么,虚弱地说:“小沈啊,早上的报还没读完呢……”
沈嘉文忙拿过桌上报纸,翻开顾老豆最喜欢的政治新闻,开始读。
读到领导人又颁布了新的民生政策后,顾老豆艰难地点头,“现在的社会……真好啊……”
他语气是笑的,口气里却满满对这个生的世界的留恋与惆怅——他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从医生频频躲着他,喊家属出去说情况,他就知道,他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人到末路最感叹。
他缓缓看向了顾冉,握住了女儿的手,像是想起过去的时光,“丫头啊,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我把你抱在怀里,你小手还没有爸爸一个指头大……”
“以前啊,你上幼儿园,每天都是爸爸接送,我牵着你的手走那个老街……你要吃糖葫芦我就给你买糖葫芦,你要小面人,我就给你买小面人……你要什么,爸爸都给……”
“你小时候总淘气,有一次把别家孩子头都打破了,我气得拿裁缝尺罚你……可以一尺子下去,你那小手就肿了,你哭着说爸爸我错了……我就再也舍不得打……”
“有一次,你妈问我,她要是跟你掉到了水里,我救谁,我说救你,你妈气哭了……呵,没办法,我从小把你宝贝大了呀……我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啊……”
隔着呼吸机,顾老豆面容恍惚,“现在,我最宝贝的丫头这么大了……可爸爸还是担心啊,万一我不在了……谁再来宝贝你呢……谁能比我更宝贝你呢……”
顾冉心头剧痛,仍是安慰,“那是以后的事,你别担心那么多,好好养病……”
顾老豆却没回话,握着女儿的手,又慢慢拉住了那边沈嘉文的手,顾冉正一愣,就见顾老豆握住沈嘉文的手,叠到了她手上,他明明被病痛折磨得脸色蜡黄,却仍是强笑着看向沈嘉文:“丫头,爸知道你之前跟他是假的,只为了让我宽心……可你也三十了,该找一个了,不然爸爸担心啊……这个小沈啊,爸爸挺喜欢的,你们要是成真的,爸爸也就放心了……”
被顾老豆这一引,沈嘉文立刻握住了顾冉的手。可顾冉将指尖缩了缩,就在这时,顾老豆背脊猛地一僵,再次猛烈咳嗽起来,远比上一次更严重,连呼吸机都戴不住,下一刻,有什么东西啪地砸到顾冉手背上,顾冉手蓦地一湿,再一看,三魂六魄都丢了几分。
血。
大口大口的血自顾老豆口里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