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黑暗中,傅瑜的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披风上残留的余温和冷冽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包裹。
四下喧嚣骤然褪去,唯有低低的虫鸣在耳边回旋,像是夏夜里的梦呓。
她听到一阵极浅的呼吸声自上而下,隔着衣衫仍能感觉有股热气,卷到耳边,带起一阵瘙痒擦过她的耳垂。
而后是水流被脚步带动发出的水波声,像是碎玉般泠泠作响。
不多时,身前的人似是走远了,声音愈发轻了,只隐隐传来小石子被踩踏的清脆声。
傅瑜终于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掀开披风一角,打量外面的情况。
李大芒和林远已然离去,周遭静谧,溪流潺潺,清冷的月色下,少年背对她已经站在浅滩之上。
傅瑜一把将披风扯下卷起,极快地披上外衫,穿戴整齐后,便赤着脚淌着水走上浅滩。
少年长身玉立,在昏沉的夜色中像是一抹幽深的孤影。
沉默如一根被拉长的弦,无声地阻挡在两人之间。
纪临风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傅瑜就是感觉到他在生气。
傅瑜已顾不上穿好鞋袜,话到嘴边,能想到的是先道谢:“谢谢小师叔,方才救了我!”
纪临风冷哼,转身疾言厉色道:“若不是我今日恰巧途径这里,你方才准备如何应付?”
“我……”傅瑜面露局促,还来不及应声,就被眼前人打断:“怎么,林远他们扮鬼吓你,你咽不下恶气,所以想故技重施?“
傅瑜眸色一红,摇头喊道:“不是的!我没有!”
“傅瑜!”纪临风声音透着冷,毫无温度,“没有自救的能力,就不要去惹事生非,不是每次都会有人来救你!”
心上似是卷起一阵狂风巨浪,傅瑜嗓子仿佛落了灰,干涩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她怔在原地,脑中回闪过七零八落的回忆,口口声声地说不想给眼前人带去麻烦,可事实上她给对方带去的麻烦还少过吗!
每一次她好像总是有让事情变糟糕的能力,身陷困境或是窘迫之时,也都是小师叔在为她善后和兜底。
傅瑜心生愧疚,但也觉得十分委屈,她明明没想过要故技重施去报复林远他们的。
白皙的玉足轻踩着石子,忐忑地向前挪动两步,傅瑜松开紧咬的唇,艰难地解释道:”小师叔我真的没想过这么做,今日真的是意外,我只是来这洗澡的,没想到林远会突然过来,也没想到他会把我当成什么‘水鬼’!“
她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么多巧合,可事实就是如此。
“反正就是这样,我没骗人!”傅瑜不敢看眼前人,眼尾耷拉着,声音里有几分鼻音,神色透着委屈。
她垂着眼睫,一双眸子至始至终都盯着自己的足面,看起来就像个犯错的孩子,半晌又似是不甘,抬脚朝地面的小石子撒气。
可好巧不巧,那石子随着她的动作,飞溅而起,蹦弹到少年的裙角上又滚落到地上。
傅瑜见状,顿时心惊,像是被抽空了气的球,霎时没了骨气,把头埋得更低了。
月色在山间浮动,有清冷的光笼在少女的周身,衬得她的小脸像是一块无暇的壁玉。
她抬眸,偷偷觑眼前人。
纪临风视线向下,只见她赤脚立在砂砾之上,一双足面嫩白,似是紧张,脚趾微微蜷缩着。
夜风里似有星火闪过,点燃他的眼眸,烫得他下意识移开视线。
“先去把鞋袜穿起来!”
傅瑜眨了两下眸,怔愣着没动。
纪临风又道了一遍,语气仍是冷硬:“穿鞋去!”
傅瑜这才反应过来,神情呆傻地”哦“了一声,而后自顾在岸边坐下,开始把鞋袜把脚上套。
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纪临风无声叹气,思绪千回百转。
他让李大芒带傅瑜,便是心知她生性莽撞冲动,想好好磨砺一下她的心性。
他不插手傅瑜和府里其他人的恩怨,便是想让她学会分辨是非曲直,待人处事,自己去解决这些难题。
可是他却忘了,哪怕傅瑜再坚韧,也终究是一个女孩子。
他身边皆是男子,何时有过和女子相处的经历。
自然也会忘了男女有别,在府中傅瑜总会有诸多不便之处。
就譬如这洗澡的问题,纪临风承认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他思虑不周全,才导致当下这般尴尬的局面。
傅瑜这头才穿完一只脚,视线里就突然出现一双男子皂靴。
她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少年微凉的黑眸中。
少女眼底似映着星河,明亮如炬。
纪临风的视线一触即离,神色略有些不自然道:“那……那什么,我院中还有间空房,往后你便在那里洗漱好了!“
“真的吗!”傅瑜睁大眼睛,雀跃地跳起来。
两人仅隔着一步之遥,她突然起身,因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踩在砂砾上,高低不稳,身子略微晃动。
纪临风倒没想太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
傅瑜被股外力带着向前,足尖不受控制地轻踩到少年的皂靴之上,这才勉强站稳了些。
刹那间两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