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见在书院外头候了许久,眼巴巴地见人都走光了,日头渐渐落下去。
才终于等到了自家主子从里面出来。
少年面色阴郁,显然心情不虞,纪见心有惴惴,怕乱说话惹祸上身。
等人下了台阶就狗腿版地去撩车前的帘子。
纪临风余光瞥见一抹从墙角匆匆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会儿,才纵身跃上车身。
马车辚辚,回府的一路上,纪临风始终抱着双臂闭目养神。
半晌突然开口问道:“那小子这几天还在府前闹吗?“
纪见憋闷许久,打着哈欠都快睡着了。
见沉寂终于被眼前人打破,瞬时起了劲,接话道:“可不是吗,这缠人的功夫简直比那傅瑜还有过之无不及!”
他话不过脑,提到“傅瑜“时,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眸色一沉。
立时捂住嘴噤了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转了话锋道:”少爷,难道咱们就任由那小子就这么继续闹下去吗?“
纪临风却气定神闲,语气淡淡道:“不急,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傅瑜晚上又上了一次殷雄给的药,翌日就活蹦乱跳了。
只是从小练蹴鞠,脚上旧疾一直未愈,又加了新伤,想要完全恢复还是需要点时间。
干完手上的活,她在书院里转了一圈,都没见到纪临风的影子。
走了许久,腿又开始作痛,摸了摸脚腕,傅瑜坐在长街上歇脚。
身子才坐定,抬头就瞧见正前方的屋檐上竟坐着个人。
应是才下骑射课,少年那身绛紫色的箭袖轻袍还未来得及脱下,身姿挺拔地半坐着,手上还挽着一张大弓,目不斜视地眺望远方。
屋檐上风很大,他飞扬的发丝下那双黑眸一如既往的沉静,如块幽深的宝石,泛着泠泠的光。
傅瑜欣喜地起身,露出盈盈笑意,见四下无人,挥着手臂大喊:“小师叔!”
见他回眸看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拢住装在袖间的物什,急急道:“小师叔你等等我,我现在就上来!“
她从台阶下走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得有些慢。
她懊恼地微微蹙眉,强忍住腿上的不适,尽量将步伐加快了些。
步入院子里后,又四下张望,想找梯子。
跌跌撞撞的身影倒映在纪临风眸中,他握着弓弦的指骨渐渐绷紧,视线又凝在她的那双腿上。
“不许上来!”
这声呼喝骤然打乱傅瑜的步调。
少年的声音极冷,面色也是沉得吓人,看她时眉眼间甚至还夹着几分厌恶之色。
傅瑜怔愣,总觉得今天的小师叔仿佛和平日里不一样。
往常他虽然不爱搭理人,却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她是做了什么惹他不快的事吗?
思量许久,傅瑜心觉近日自己挺老实的,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除了和人干架!
但这事小师叔应该是不知的,那他这气呼呼的样子,到底是为何啊?
男人心,实在太难猜了!
傅瑜叹了口气,决定放弃,出声想说明来意:“我是想给……”
说话间她不自觉地上前两步,熟料一支袖箭竟突然从天而降,直直地射落在她脚边,阻挡了她前进的步伐。
虽然那箭已经被拔去了箭头,不会伤人,但那股势如破竹的外力仍是不减。
傅瑜被吓得身子一抖,僵在原地,藏在袖间的物什却猛地飞落而出。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扑了空。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眼睁睁看着它轰然落地,碎成了好几截。
傅瑜蹲在地上,想把那些黑色的碎片拼凑起来,却发现如何她怎么努力,都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
她眼眶蓦然红了一圈,抬头委屈地喊道:“小师叔,你干什么,我就是想送给你这个而已,也不可以吗?”
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纪临风的心脏猛烈地颤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弓,看清她掌心捧着的竟是一方小小的石砚。
近日傅瑜留意到纪临风常用的那方砚台已经很旧了,
偶尔路过街市,看到这个圆形的砚台,就跟鞠的形状一样。
她一眼就想到了纪临风,等发了工钱,就跑去买了下来,想选个好日子送给他。
可惜她千挑万选,却偏偏选了个最差的时日。
“小师叔,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她咬着唇,眸里浮动着盈盈水光,神情倔强地仰着小脸,大声质问他。
纪临风的喉咙里似落了灰尘,薄唇翕动,却干涩地什么声音都未发出。
日头被云头遮住,迅速吞噬园内光景。
沉沉的天幕下,她见他毅然转身,很快消失在了天际。
到底还是什么答案都没有留下。
铁石心肠纪临风!凶神恶煞纪临风!活该没人疼没人爱!
傅瑜站在河边,扬起的手臂忽而僵住,还是没忍心把那些砚台碎片扔进水里。
转头又一片片装回了袋子里,怎么也是她好不容易攒了一个月工钱买的。
要不回去再努力试试,看看能不能拼起来。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