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她话音落下,陆念稚就猛地睁开眼,拒绝的语气又快又重,“不必。刚才是我……不应该。以后我再不会那样想你,也再不会那样对你。小七,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他这一动,按在他鼻端的汗巾就脱离开来,好在似乎心境已然平复,没有再冒出新鲜血液。
来的快去的也快。
杜振熙心下愈加复杂,听着他乍然冷下去的口吻倒是一愣,本能就去扶汗巾,“四叔,您别动得太急,小心又流……”
“我说了没你的事了。”陆念稚偏头避开,垂下视线看向罗汉床,仿佛被上头的繁复花纹吸引住所有注意力,冷然的语气变得漫不经心,“竹开久不见回转,怕是桂开和明忠、明诚一样,都忙得脱
不开身。男宾那头只剩二叔和二哥、小一在,小十一不顶事,我现在这样子倒不好再回席面,你且代我主持杂事。”
可惜门房老苍头上的茶点半点没动过,否则配上陆念稚的神态和话语,就是明晃晃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陆念稚,又开始抽风了。
这副模样何其熟悉,和她刚开始“帮”杜晨芭出入庐隐居那几天的态度几乎一模一样。
杜振熙有点明白又不太明白,她想她大概始终是个假七少,无法琢磨透陆念稚此刻是什么感受,倒也不敢贸然出言安慰,生怕刺激她本就不太了解的男人的自尊,更加无法像之前一样,对再次抽风的陆念稚,生出腹诽和气恼来。
她默然将汗巾放到陆念稚手边,起身下罗汉床,却听陆念稚叫住她,“小七,等一下。”
杜振熙抬眼去看陆念稚,就见他面色说不出的复杂,捻着汗巾送到她跟前,轻声开口道,“过来,我帮你擦干净。”
那一小滴落在杜振熙嘴边的血迹,仿佛刺疼了他的眼。
杜振熙抿着嘴不作声,柔顺的倾了倾身子,任由陆念稚快速而轻柔的擦去半干血迹,再不见陆念稚有何动作,也听不到他再出声,略一犹豫还是乖乖的依言退出二楼,也无心和听见动静的门房老苍头寒暄,只交待老苍头服侍好陆念稚,压下郁郁心绪,有些恍惚的回了男宾宴厅。
此时谨郡王已然不在座,定南王和沈楚其也提前离了席,接风宴已近尾声,杜振熙想了想,自去寻竹开等人不提。
陆念稚却仍然绷直脊背端坐在罗汉床上,不知多了过久才徒然放松身形,单手撑膝长指扶额,低不可闻的自言自语道,“真是……糟糕透了……”
视线触及滚落满地的霜糖山楂,那红和血迹无形重合,他无声苦笑,只觉那亮而润的红,也变得黯淡刺眼。
余文来神清气爽的红润面色却无半点黯淡,明亮得简直闪瞎人眼,他得知昨晚接风宴散场后,陆念稚并未随杜府众人回府,仍旧留宿在主楼里,便赶了个大早直奔主楼。
老苍头晓得他和陆念稚的交情,自然不会拦他,只熟手熟脚的多加一份早膳就退了出去。
“恩然,昨晚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余文来正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时候,首先想要分享喜悦的自是陆念稚,他也不管在另一头次间用早膳的明忠、明诚禀没禀过陆念稚,边大口喝粥边嘴角剪断道,“原先见竹开找来,我只恨不能当场剐了余方德那厮,现在可要’感谢’他暗中堵人,最后倒成全了我。
恩然,还是你说得对,我既然都不在乎世俗了,何必还作茧自缚,什么都不敢放手去做?昨晚……我’说动’小蝉后,一头让人将小蝉和千柳送去客院,一头回了宴厅直接求到了定南王跟前,请定南王削去了小蝉的贱籍……”
他只是强亲曲清蝉亲得久了些,倒没有糊涂到直接睡服曲清蝉,又有“醒”来后的千柳百般推波助澜,他就让亲卫亲自将二人“送”回他之前在奉圣阁的客院,刻意不避着人,不等他回到男宾宴厅,就连女宾那头都已然传开——那位颇有声名的曲大家,竟堂而皇之的留宿进余指挥使的客院。
这本欢畅常见的小插曲,却不想余文来求见定南王时,即不提余方德之事,更不提彼此的恩怨,只差没声泪俱下的坦述他对曲清蝉的“念念不忘”,直求定南王开恩,削去曲清蝉的
贱籍。
曲清蝉流落至此,本也有罪不及女眷一说,但定南王到底只是藩王,没有徇私推翻皇上定下罪罚的道理,且余文来不管不顾当众陈情,倒叫定南王真想徇私,而徇不成了。
余文来却是另有计较,其实是冲着谨郡王去的,少不得将定南王也算计了进去。
谨郡王果然最爱掺和这些事,一听曲余两家恩怨跌宕、余文来和曲清蝉阴差阳错,只差没让内侍现成编出一本艳事话本来,当下就做了这个主,抚掌直道他管定这事,要帮情深不坠的余文来做主,对着定南王打包票道,“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伶仃孤女,皇叔只管应了余指挥使的请求,削去那位什么大家的贱籍,这事没人说破就罢了,就算有人报到皇上那里,自有本王顶着。”
他说得颇为豪气和笃定,简直自带受尽皇上“圣眷”的闪瞎眼光芒。
此言一出厅内各人另有掂量,定南王倒乐得有谨郡王开这个口,更不吝啬顺手卖余文来一个人情,左右事情至此,是他这个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