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蝉其人,越是相处越觉得自在舒服,不单是陆念稚和千柳盼着曲清蝉和余文来能好,此时此刻面对着曲清蝉,杜振熙也不自禁期盼起来,盼着曲清蝉和余文来能前嫌尽弃,只谈风月该有多好。
她自家感情问题越理越乱,倒有些移情到曲清蝉和余文来身上。
只要曲清蝉肯点头,余文来那里更不是问题,再复杂的问题也就变得简单了。
杜振熙直视曲清蝉的眼中,闪烁着连她自己都不自知的希翼和热切。
这副坦荡直接的小模样,倒叫心有所悟的曲清蝉一时哑然,看着杜振熙满是诚挚关切的明澈小脸,再升不起言语交锋的闲趣来,半晌垂下眼脸无声一笑,缓缓再张口,亦是直来直往的坦白,“四爷和千柳盼着什么,我看得明白。西臣哥念着什么,我也看得明白。明白归明白,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假装看不明白罢了。”
她似乎察觉到杜振熙想开口,适时抬眼摇了摇头,自失一笑接着道,“你和四爷想劝我什么话,我也猜得到。你们想劝的,千柳已经劝过好几回了。七少既然听过我和西臣哥的事,想来已经知道我是罪官之女的身份了。
西臣哥的父亲,是因家父而死,西臣哥的母亲,也算是因曲家而死。曲家欠着余家人命,也欠着余家恩情。家父问斩,家人族人流放后也都没能落得好下场。我因西臣哥获救,又得四爷救助,更加亏欠余家。
曲家欠余家的已经没人能还了。而我欠西臣哥的,就更加还不清了。我无法回报他什么,至少能做得到敬而远之,不再和他牵扯。他现在已是昭武将军,来南边走过一遭,以后的官途只会越走越好,将来也会有好亲事等着他。我,早已不是他的好姻缘。”
这番话哪里是装糊涂,根本就是再明白不过。
杜振熙心有戚戚,咬了咬唇低声道,“曲大家既然忘不掉,何必勉强自己忘掉?余大将军不介意的事,曲大家何必耿耿于怀呢?”
她不好深劝,但听得出来,曲清蝉要是真的彻底忘情,又怎么会为余文来考虑至此,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看似无情,其实情重。
曲清蝉的笑容有一瞬恍惚,敛去短暂愣怔后即不否认杜振熙的话,也不就此做出解答,早有准备似的从一侧矮桌里摸出一方匣子,推到杜振熙手边,“劳烦七少转交给四爷。请四爷代我还给西臣哥。”
托人办事更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曲清蝉边说边打开匣子,将内里装着的一小沓纸张露给杜振熙过目,平心静气的解释道,“这些都是我这三年攒下来的。一部分是我在庆元堂赚来的,一部分是四爷这三年断断续续给我的。
四爷不说我也知道,这些按着四时八节送来的银票,不是四爷补贴我的,是西臣哥委托四爷转交的。上头的票号来自京城。我动用了一些,剩下的银票连我置办下的这些,还请七少尽数转交给四爷。”
杜振熙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红契、几张地契上,动容道,“曲大家,这些是……”
曲清蝉微微颔首,仿佛交出这方匣子就能卸下重担似的,一直坐得笔挺的身形刹那松散,再一扬笑,又如往常一般明媚轻快,“都是我自作主张,为西臣哥置办的。”
杜振熙合上盖子,握着匣子静默一瞬,抬头正想开口,就听千柳踩着小跳步回转,咋咋呼呼的凑上前来,奇道,“曲大家、七少,你们猜猜堂子里来了什么人?”
杜振熙一愣,曲清蝉却很捧场,顺势结束话题转而追问起千柳来,“什么人?”
“一个太监!”千柳大感活久见,居然能见着太监逛堂子的一天,“我刚才去找堂子里的妈妈,刚说完奉圣阁想请花娘出场子的事,堂子里的妈妈还来不及高兴呢,庆叔就急匆匆来报,说是有个生脸孔的太监登了庆元堂的门,竟然也是来选花娘出场子的!”
按说定南王府也是能用太监的,但定南王府几代传承,最早带出京的太监不是死翘翘就是归乡荣养了,如今的定南王府可没有太监的影儿。
偏又是直奔三堂九巷这样的烟花地,开口就要挑花娘出场子。
杜振熙心神一凛,也追问道,“庆叔可说了那位太监是哪里的口音?”
“庆叔哪有空细说啊,拉着妈妈就赶紧迎出去了!”千柳卖了下关子,又破功道,“不过我趁着热闹偷偷跟过去看了一眼,那位太监好大的排场,身边还有几个小太监服侍呢!没听见那位领头的太监开口,不过听那些小太监的口音,倒像是北边儿来的!”
八成就是那位余公公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到得也太快了点,余文来不是才说跟着他的车队要晚两天才到吗,怎么余文来昨天来,那位余公公今天就到了,直奔庆元堂而来八成没惊动余文来那边,恐怕那位余公公也是私下先进广羊府的。
一个两个,怎么都不带打声招呼的,难道现在京城流行这种不告而来的作风?
杜振熙一边腹诽,一边起身离座,袖起匣子道,“这事我得和四叔说一声,曲大家,我就不多坐了。东西我会转交给四叔。”
至于陆念稚怎么给余文来,余文来肯不肯收,就不是她能打包票的了。
曲清蝉了然,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