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楚国重臣, 还曾劝谏楚庄王不可纳夏姬入宫呢,谁料庄王刚崩, 他就带着为出使结盟备下的重礼, 偷偷跑到郑国娶那夏姬去了!啧啧, 这一下惹得楚国上下震动, 连王母樊姬都大怒病倒, 故而新使臣才来的迟了……”
他唧唧呱呱把前因后果说了个遍,极是煽动, 却仍没有换来想要的关注。楚子苓轻轻点了点头:“既是出奔, 屈巫要随夏姬留在郑国吗?”
“这个……”公子环一时语塞,“吾也不知……”
屈巫想干什么,跟他又有何关系?只是当个艳闻听上一听, 况且这事儿也不好跟旁人探讨,毕竟楚国使者还在呢, 也就能私下笑谈一二罢了。
楚子苓可不管公子环是如何想的,闻言微微颔首, 又问道:“宴席未罢, 公子不归席了吗?”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了, 公子环心中又生出了些恼怒,但是看着那张谈不上动人,反倒意外冷冽的脸,还是没敢把怒火发在表面,只哼了一声,也不告辞,转头就走。
楚子苓可不关心公子环的心思,一回头,就对上了田恒略有些担忧的眼眸。她迟疑片刻,低声问道:“此事你早就知道了?”
田恒轻叹一声:“之前不知,但华元拦不住屈巫,也不算意外。”
楚子苓认识屈巫,也熟悉华元,这两人仅论才能,不难分出高下,而田恒把所有人手安排在了漆园,只为救自己离开宋国。华元失手,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真的听到这消息,还是让她的心空了一块。曾经炽烈的恨意,因为预料中的“报复”,已经稍稍冷却,她以为自己能放开的,可是如今回望,那痛楚,那鲜血,那火焰仍在……
可现在,她在齐国,带她回来的,是田恒。他为了让她安居,宁愿回到这个并不欢迎他的家。现在田恒那“不详”的名头已经摘去,又有了齐侯的看重,难道只为了复仇,就再次抛下这一切?
楚子苓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了,她不愿让田恒再为自己受累。
沉默片刻,楚子苓道:“无妨,也许有朝一日,我还能找他寻仇。如今还是战事为重。”
她知道的“历史”,已经一点一点实现了。那么有朝一日,屈巫是不是还会因为楚国重臣杀了他的族亲,才怒而说出那句“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并掀起吴楚之战。要从晋国出发,前往吴国,说不定也会经过齐国,那时,她仍是有机会的。而复仇,也许就像那句俗语一样,是放冷了才美味的佳肴。
田恒没料到楚子苓会这么说,她神色中并无勉强,反而有些许安抚,就像怕他担心一样。田恒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楚子苓已经伸手按在了他手上:“回去吧,怎么说也是庆功宴,你这个猎了黄罴的勇士缺席,总归不妥。我这边没事的。”
那双柔柔软软,并不冰凉。田恒这才相信,子苓没有骗她的意思。也许那仇恨并未消去,但是她学会了忍耐,其实未尝不是件好事。
“晚上天寒,你吃过了就早些歇下吧。”最终,田恒又叮嘱了一句,也转身离去。
当那大步而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外,楚子苓抬起了头,看向那夕阳斜照,霞光灿灿的天空。自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如浮萍一般,被推搡着,裹挟着,朝向未知奔流。最初只是想在楚宫中活下来,随后又为复仇入了宋宫,她可以让卿士折节,百姓匍匐,也曾闻达于诸侯,但是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只是复仇吗?抑或权柄在握、青史留名?还是田恒曾说过的,沿海而居,看潮涨潮落?当屈巫这个绕不开、忘不过的靶子重新出现时,她的心乱了。
来到齐国这惬意的,让人轻松的日子,突然就变得虚无飘渺。其实她仍旧没找到立足点,没有一股强大的,能够支撑自己前行的动力。曾经的天真已然消失,无休止的血色也让她从幻象中惊醒。曾经所有的取舍,所有的决心,不过是因为仇恨,当这仇恨成为“远景”后,她又该如何继续自己的生活?
冬日的寒风,吹卷漫天浮云,烟霞消散,夜幕低垂,然而天空仍旧明亮,银河铺就,星子层叠,只望着天穹,就能感受到世事变迁的伟力。两千五百年,要包涵多少文明,多少历史,这如长河流淌的群星,有朝一日也会被工业产生的烟雾掩埋,无法在冬夜得见。
她本不该在这个世界存在,她又确实到来了。活在这个真实又残酷,放达又蒙昧的时代,若她就是那只“蝴蝶”,又该如何扇动翅膀,掀起微风呢?
似被星光刺痛了双目,楚子苓合上了眼帘。远处,饮宴的欢声仍未停歇,在这旷野,在这毫不停歇的朔风中,翻腾不休。
之后两日,田猎依旧。公子环说话算数,还是找上了田湣,和田氏一起围猎。这垂青来的突然,也让田湣喜出望外。田恒已猎了黄罴,领了重赏,田氏出的风头也就够了,下来不如依附这位刚刚受宠的公子。若是有朝一日,公子环能够继位,成为新任齐侯,此刻的奉承,可远比多猎几只猛兽来的重要。
有了田氏车队加入,公子环果真毫无悬念的在诸公子中博得头筹。但是之后两天,他也再未有机会接近那男装的大巫。区区田氏,又有何用?不过这些嫌弃,田湣可感受不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