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闷雷乍响,秦皎皎霍地睁开了双眼。
失去意识前的窒息感全数褪去,她慌忙抬手摸向脖颈,触及却只有一片光滑。
目之所见是绣着盛放海棠的层叠帷帐,帐外矮桌摆着个精巧的雕花香炉,炉中燃着她常用的苏合香。外间虽暴雨如注,房内气味却清新雅致,和那牢房之中萦绕鼻腔的潮腥之味完全不同。
这是她秦家府邸,是她的闺房。
秦皎皎怔然,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自己这是……得救了?
那父亲呢?
她慌忙起身,连鞋都顾不得穿,随意披了件罩衫就要往外跑。行至门前时恰好撞到了菘蓝,小丫头忙不迭地抬手扶了她一把,惊讶道:“小姐您怎么了?怎的这样着急?”
她见秦皎皎面色慌乱,再算算眼下时辰,反应片刻后才了然开口道:“这么大的雨,小姐还要亲自去接曲公子吗?让小顺去不就得了。”
秦皎皎一愣,“接曲天明?”
“是啊。”
菘蓝放下手中食盒,扶着她坐在里间的贵妃榻上,“今日曲公子从合洲办公差归来,您昨日不是说了,要去城门外接曲公子呢。”
她边说边伺候秦皎皎穿鞋,
“您一早吩咐炖给曲公子的汤已经好了,正在小厨房里用文火温着呢,待会儿小顺出门便能带着一起走。今日天气冷,奴婢给您也端来了一碗甜汤,小姐先喝些吧。”
秦皎皎不语,半晌之后才迟疑道:“曲天明他,他还住在府上?”
“小姐忘了?曲公子前日才为新宅子添置了一批什物家具,您说新器具味道大,闻多了对身体不好,便安排了公子一家全部住到客栈之中,空着无人的新宅子开窗散味,等上十天半月后再住进去。至于曲公子,他的东西都还放在咱们府上没搬走,索性就继续在竹院住着了。”
曲天明所在的曲家一脉算是名门氏族,虽自成安年间开始走向落寞,根基到底还是在的。曲天明担着振兴氏族的重担,于舞勺之年千里迢迢入了安都,初入国子监当日,就凭着一篇行文工整,意向宏达的《民意论》博得了满堂喝彩。
秦沐也正是通过这篇文章,看出曲天明年纪虽小,胸怀却大,又怜他独自一人孤苦无依,在国子监中颇受那些官家子弟的欺凌,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将他接回尚书府中,当成半个子嗣,悉心养在了竹院里。
秦皎皎垂下眼眸,脑中细细过了一遍菘蓝的话。
合洲办公差归来……
新宅子……
若她没记错,曲天明于成安十年入仕,不过短短两年,就从笔帖式一路坐到了工部郎中的位置。
也正是在这一年,秦沐知晓了自己对曲天明的心意,为此还特地为曲天明出钱购置了新的宅院,让他能够在外自立门户,顺带着将家中亲人一并接到安都侍养。
“眼下,是成安十二年?”
断桥一案发生在成安十六年,她竟是回到了四年前?
秦皎皎难以置信地呢喃一句,抓过菘蓝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臂上,“菘蓝,你掐我一把。”
“小姐,您怎么了?”菘蓝诧异,看着秦皎皎面色忽青忽白,又担忧道:“小姐不舒服吗?我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她说完就要走,秦皎皎却拉住了她的衣袖,只吩咐让她倒杯茶来。
原州大桥始建于成安十四年,换言之,只要她能在这之前阻止秦沐蹚入这趟浑水,那她秦家满门便可摆脱那场牢狱之灾。
菘蓝端来热茶递到她手边,触及她寒凉的五指,又忍不住劝了一句,“小姐,您自己都手脚冰凉了,眼下外面雨这样大,您若是再贸贸然出了府淋了雨,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秦皎皎没说话,端起茶盏默默抿了一口。
她还记得前世时,自己就在这暴雨之日去城门外接了曲天明,不料马车归程时却意外被落石咂穿了车顶,没了遮风挡雨的顶棚,曲天明便顺势将她带至了一座破庙避雨。
他们二人那日虽清清白白,可庙中却有些嘴碎编闲之人,暗地里将他们那日的独处多加渲染后宣扬了出去。
安都城内一时风言风语满天飞,秦沐为着她的名声,只能问她愿不愿意下嫁曲天明。
她那时本就对曲天明颇有好感,又为着压下流言,便索性与曲天明定了亲。
也正是因为这次结亲,秦沐完全将曲天明视作了自家人,不仅在官场之上对他颇为照顾,平日里办公谈事也从不避讳着他,这才给了曲天明可乘之机,让他能借着此等便利悄然进出秦沐的书房,伪造了秦尚书贪|污公饷的证据。
“小姐,小姐?”
菘蓝见她愣神,又出声唤了她一句。
“您别出去了吧。”
雷声又起,秦皎皎偏头看向窗外的连绵雨幕,轻轻放下了手中茶盏。
“好,我不出去。”
她突然笑起来,唇边漾出个小小梨涡,看上去明艳又乖巧。
“不仅我不出去,你去告诉小顺,让他也不用去了。”
“小顺也不用去了?”菘蓝愕异,“可是驿站的马车只能将人送至城门口,您前几日又给曲公子送了信,让他无需提前雇迎接的马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