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回转头看。
一人抱着一个长条盒子走进来。
“大人,小人可以作证,他手里的画,就是假的!”
“你是何人?”布政使问。
“小人杨湘武,就是咱们凉州人,在西市有一家小古董铺子,”杨湘武把画往上一递,“大人,此画就是我店里的镇店之宝。”
布政使点头:“打开看。”
杨湘武把画打开,众人齐唰唰转头看,果然是一幅江枫渔火图。
布政使看一眼范文贤:“把你的画拿出来,对比一下。”
范文贤从怔愣中回神,把手里的画展开。
两下对比,范文贤定睛看清杨湘武手中的那幅,心头狂跳。
宋南念上前一步道:“大人,能否让小女说几句?”
本来在堂上,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但因为她是院首之女,布政使也不想得罪人,便点头道:“听闻范文贤手中的话,乃是你父亲的?”
“正是,所以,小女想说几句。”
“你说。”
宋南念手一指范文贤手中那幅:“大人,请细看,这幅图中江枫渔火中的渔字,是三点水;
而这个姓杨的人手中画,渔字只有两点水,明显就是一个错误。
孰真,孰假,大人,一目了然。”
话音刚落,江月回就短促笑一声。
宋南念立即转头看她:“你笑什么?”
江月回笑容加深:“本小姐笑的是,堂堂院首之女,竟然会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
唐仙笔是书画大家,这不假,但他有一个小毛病,就是三点水写不好。
因此,多数三点水的字,都会简化成两点水。
这点事儿,但凡是对书画有研究,真心喜爱书画的人,都知道。
怎么?亏你还自称是什么徐州第一才女,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宋南念脸一红:“本小姐不知,你说得难道就是真的吗?未必吧?听闻你之前一直在乡……”
“大人,”杨湘武打断她,“江小姐所言,一点不假,的确如此。
正是因为这个字,小人才能一眼认出,范文贤手中的是假画。”
“你说是就是?”宋南念怒道,“你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她救过你们的命,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袒护她!”
“大人,求您务必明鉴,别被他们沆瀣一气给骗了!”
沈居寒慢悠悠道:“怎么?这大堂之上,是轮到宋小姐当家了吗?
别说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女子,就是你父亲在此,也得收敛,不敢放肆。”
宋南念几次被他呛,实在不甘:“江月回不也开口了?她难道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小女子吗?”
“阿月当然不是什么都没有。”
“她有什么?”
“她有本公子,”沈居寒眸光冷冽,“你还懂不懂点大堂上的规矩?不懂就滚出去。”
宋南念脸色青白交加,吴瑶瑶小声劝,被她一下子甩开。
吴瑶瑶福身道:“沈公子,宋小姐她……”“闭嘴,”沈居寒看都不看她,“你更没有说话的份儿,再多说一个字,星左。”
“在。”
“打出去。”
“是。”
吴瑶瑶:“……”
布政使脑仁都在疼。
这种升堂审问真是上任以来头一回,碰上这么一群。
他拍拍惊堂木,一指杨湘武:“你继续说。”
“回大人,”杨湘武道,“范文贤手中那幅,也算是赝品中的佳作,色泽、笔峰,线条等等,都可以以假乱真。
但假的就是假的,变不成真的,这个渔字,是典型的错误,乃是仿作之人故作聪明。
除此之外,印章也有点模糊,边缘有晕开的迹象,这在真迹中,是绝不会有的。”
江月回眸中闪过笑意,行,杨湘武聪明,有眼色,而且胆子大,真没有看错人。
杨湘武手中的画,当然不是什么真迹,乃是江月回仿作的。
唐仙笔说,一直想收入徒弟,但没有遇见悟性高的,没想到死了死了,在阴司遇见正给孟婆帮忙的江月回。
江月回在等鬼魂的时候,用手指蘸着孟婆汤在桌子上随意画,被唐仙笔给瞧见了。
唐仙笔当即就决定,不去投胎,要把毕生所学,传授给江月回。
江月回懒得很,哪愿意下苦功学这个,但被唐仙笔烦得没法,只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用唐仙笔的话说,她有此天赋,即便随意学学,悟性一开,比旁人苦练几十年都要好。
江月回画的第一幅成品,就是江舟渔火图,当时连唐仙笔自己都恍惚,分不清真假。
她把画交给杨湘武,只告诉他关于“渔”字一处,其它的,都是杨湘武自行发挥,竟说得头头是道。
布政使不懂字画,看不出门道,范文贤后背渗出凉汗,嘴上却不肯认。
“大人,此人只是一个小古董店的小老板,说的话实在难以服众。若他有此等宝贝,还会只屈在西市吗?大人,若是只凭他一面之词,在下不服。”
江月回正欲开口,沈居寒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找个古玩大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