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意在邵蝉儿床前照顾了三天三夜,她的那早产的孩子已经恢复体温脱离了危险,可她却一直昏迷不醒。
她不止耽搁了去原先去丘陵的行程,连带着差点搭进去自己半条命,邵蝉儿却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啊……啊……”
从没有一个病人的死亡会带给她这样撕心裂肺,毁灭性的打击。
江秋意反复的施救无效后,整个人都崩溃了。
“蝉儿,蝉儿,没了……”
四奶奶和翠竹哭到昏厥,江秋意脚下千金重,她却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院子外头。将谢光辉拎了进来,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蝉儿冰冷的脸面上贴。
“感觉到了吗?很冰很凉是不是?她死了!她死了!她的身子再也暖和不起来了,光辉,你媳妇死了,蝉儿没了,蝉儿没了!”
吼出最后一句话时,江秋意已经晕厥了,应探身接住,只觉得她的身体滚烫的跟火烧似的,整个人都烧的神志不清了。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颠簸的马车里了,心头先是唬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呢,定睛一看,见着了应,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应,什么时辰了?”
“我们已经离开临安城,在前往丘陵的路上走了两天了。”
“什么?那蝉儿呢!蝉儿!”
江秋意忽地坐直了身子,一脸的不敢相信,探出脑袋往马车外头瞅了一眼,才发现应没有骗她,他们真的离开了临安。
“李贯宇跟殿下说你不适合再留在临安城了,后续的事情他会帮你跟进的,你还是离开好一些。”
“蝉儿!不行,我要回去送她最后一程!”
“我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两天了,回去也得两天时间,等你回到人已经下葬了,北秦的规矩,停灵三天就得让逝者入土为安,你回去,不过是在她坟头上一注香而已,于事无补。”
“怎么就于事无补,她还那么年轻,我给她开了刀做了手术,麻醉,切口,缝合,止血消炎,我什么都做了,为什么?为什么蝉儿还是没了?”
江秋意抱住了自己的头,哭的全身颤栗,她曾经答应过蝉儿,一定会让她母子平安的,可是蝉儿还是没了!还是没了!她对自己的医术太自信,她不应该让蝉儿要这个孩子的,这样蝉儿就不会死了!
“你别想了,你已经尽力了,人命有天数,阳寿尽了谁也办法,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的。想想丘陵,想想你即将要做的事情能改变多少人的人生?想这些,不要再去想临安城的事情了。”
“孩子,孩子,蝉儿的孩子!”
混乱中她唯一抓住了一点神志:“那孩子是早产,不好养活,我得回去照顾他!”
“殿下已经请了乳母还遣派了随行的御医留在谢家照顾,那孩子不会有事的,秋娘,振作起来,你忘了你在邺城看见的那座尸体堆积起来的小山了吗?大秦要是不能富强,邵蝉儿的孩子有一天也要去前线搏命的,可能是差不多和你家六郎一样大的时候,你现在不振作,是想等十几年后看见邵蝉儿的孩子也出现在那样的尸山上吗?”
被悲伤击垮的神志逐渐回来,江秋意全身颤栗,她说:“应,我以后再不帮任何人接生了……”
第307章蝉儿长鸣(五更)
当一个人沉下心来,心无旁骛的专注在一件事情上的时候,时间过的飞快。
江秋意带着丘陵仅剩的原住民开山垦荒的时候,开出了优厚的工钱,外出务工的劳动力一下子涌回来不少,垦荒造梯田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丘陵一代多雨,天地间笔直垂落的雨量冲刷她心底里的伤痛,她已经从一开始的不敢让自己有半点空闲胡思乱想,过度到可以安静的在心中默默的与蝉儿对话。
梯田的开垦一开始并不顺利,当地的老百姓抱着怀疑的态度不愿意帮忙,安王调派了大量的人手过来帮忙,江秋意挨家挨户的去游说当地的老百姓参与其中,不厌其烦的向他们解释垦荒筑造梯田的好处。
一开始人们半信半疑,可当他们真的投入其中的时候就被这梯田独特的构造深深折服了。
种植过农作物的庄稼人都知道,这样的构造有利于防止水土流失,蓄水,保土,增产。他们看到了希望,从此以后丘陵地区的人再也不用离乡背井的迁徙到异地他乡,遭人白眼,或者留守家园却从来吃不上一口饱饭。
看到了希望的人们,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在地里干活,人们口耳相传,梯田开垦进行了六个月,已经开始有离乡背井的人们举家回迁,而六月是三姐的婚期,江秋意该回去一趟了。
这小半年她一直保持着和司徒律津还有安王的联系,谢家的情况安王会细心的告知她,有两次她还收到了六郎的家书。
头一封安慰信,大概是安王告知了六郎邵蝉儿的事情,六郎在信里说:“秋娘,俺真的是恨自己,为啥你最伤心的是时候总是不能陪在你身边?”
那张纸上面有一个字被泪痕模糊了,江秋意摸了很久,像是还能感受到六郎滚烫的泪滴落在那上面,她写了一封回信,只说:一切安好,勿念。
勿念?可他又怎么能不念呢?谢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