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作地标的县城牌坊居然是木头制成的,简简单单两根柱子搭一块木板,上面还被虫子蛀出了无数里外透亮的小洞,说它是牌坊简直都委屈了牌坊两个字。
牌坊后面是一条几乎被风沙淹没住的主干道,上面无数的大小车辙印昭示着这里原来没有路,跑的车多了,也就有了路的残酷事实。
主干道两侧连一间茅草屋都没有,空空荡荡地戳着几棵光秃秃的不知道什么树,简易牌坊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视觉效果怎一个凄凉了得。一见之下还以为到了什么化外之地。
但据认路的老兵所说,此处毋庸置疑就是交合,最后一丝幻想破灭,李文柏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又走了估计不下十里路,终于零零散散地出现了几座木头和土砖交替砌成的简陋民房,看上去摇摇欲坠,都无需靠近观察,便知道这种屋子必然四处透风。
时辰已经接近正午,几处仅有的民房内升起枭枭炊烟,隐约能看见屋内的女人正在准备饭食,但四周并没有见到男人们的身影,想必还在外面干活儿,等着自家的女人送饭过去吧。
这也是常有的事,但这里的人做起来就总透着些许古怪。
“停车。”李文柏招呼车夫远远地停下车马,掀开车帘唤来李二,“去打听打听,这里是怎么回事。”
李二答应一声,翻身下马就朝离着最近的一处民房走去。
远远看见李二在院子外喊了会儿们,屋内正准备饭食的女人迎出来,两人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大门重新又被关上,李二飞奔着跑了回来。
“听她说,这里叫郑家屯,屯里的男人都被征调去了县城做徭役,就剩下了女人老人和孩子。”李二气喘吁吁地回报,“她们正准备吃食,正午结伴送去县里。”
“服徭役?”李文柏皱眉,“大齐征发徭役向来是抽丁,怎么会把一整个村的男人都征走?”
“小的问了,她们也不知道。”李二说,“只说年年都是如此,说是要去县里修那什么,防御匈奴的墙还是什么。”
这可就奇了怪了。
大齐北边靠近匈奴和契丹的边境的确修有长城,虽比不得后世的万里长城,但规模也不小,的的确确需要年年派劳力去修缮。
可问题在于,交合距离长城还隔着好几个县!
如果真是紧急抽调徭役去边境修缮长城,先不说被任命为交合县令的他没有从吏部、工部得知任何消息,如果真的跨越几个县城,这些女人又怎么可能在正午搭伴去给他们的男人送饭?
何况北疆形势复杂,朝廷三令五申抽调徭役要严格按照抽丁,把全部男人都抽调离开,几乎等于将整个村落暴露在匪盗的屠刀之下,哪个脑子进水的官员才会下达这种命令?!
还“年年都是如此”?这个郑家屯没被土匪灭村实在称得上是奇迹了!
想到了这里,李文柏的眉头死死皱起。
“此地离县城还有多远?”李文柏问。
李二回答:“还有不到两炷香的车程。”
“让兄弟们把甲胄都脱下来。”李文柏沉吟片刻说道,“去后面,把孔大人请上来。”
第93章 相看两生厌
孔正很快板着脸出现在李文柏面前:“李大人, 找下官何事?”
李文柏将前面的情况化繁为简替孔正解释了一番, 然后说:“本官的意思, 先脱下官袍进城, 看看交合现在到底什么情形再去县衙, 孔大人以为如何?”
孔正的脸早已黑如锅底,闻言沉默着点点头,一挥袖子回了后面的马车上, 李文柏敢肯定, 如果知道前面这事儿是谁做的,一本洋洋洒洒的奏折恐怕不久后就会出现在雍和帝桌上。
一行人伪装成从京都过来的行商, 百来名家丁也都乔装打扮成了被雇佣的保镖,快马加鞭朝交合赶去, 不到两炷香的时间, 交合县县城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望着眼前这座城墙高不过两丈,连个像样的城门楼子都没有,城门的铁皮早已锈迹斑斑,门边除了守卫一片空旷, 连个行人都看不见的所谓“城池”,李文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已经不能是用一个“穷”字能够解释过去的了。
交合是边城, 荒凉、穷困都是正常, 但朝廷每年都发有专门的银两用作城防,就是专门用来给各地边城修缮城墙、整顿军备用的。
城门守军连个像样的军服都没有,人手只有一杆劣质□□,军官腰间空空荡荡连把佩刀都没有, 还可以解释说是当地府军贪污成风,县令不管军事所以无可奈何,但这看上去跟村子里的围栏差相仿佛的城墙是怎么回事?就这还要特地从周边村落征发壮劳力来修缮?
更何况城门边连一个正在修缮城墙的男人影子都看不到!
“东家?”乔装成仆从的李二凑上前来,“咱们还走吗?”
李文柏放下车帘:“走吧,咱们都去长长见识。”
车轮吱呀吱呀重新滚动起来,刚到城门边,一长得五大三粗的军官手中□□一横,凶神恶煞地喝道:“都给我站住!”
车队停下,李二赶忙点头哈腰地迎上前:“军爷,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