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灯火幽微，隐隐绰绰的红光从黑漆漆的洞口透出来，活像是什么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正等着将敢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吞入腹中。
姜妩觉得魔尊真是个鬼才，究竟是有多喜欢暗红色，连密道里都要装这种颜色的光源。
黎川走在前面，率先进入密道之中。
一路蜿蜒曲折，顺着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行的羊肠小道逐渐深入，走了大约一刻钟，才终于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座地下牢狱，说是牢狱也并不是非常恰当。这座牢狱由人的四肢打造，两条长腿黏合在一起，成为一根栅栏，无数的腿将天地勾连起来，围成了一座人肉囚笼，又以牙齿造成锁链，拴在仅剩的完好的躯体上。
这里的灯盏，也是以人的心脏为燃料点燃的。
姜妩不寒而栗。周然更是吓得直往她身后躲，被黎川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瑟缩了一下，到底是松开了紧紧扯着姜妩衣袖的那只手。
走到近前，才发觉被锁链拴着关在囚笼中的人也已经没了气息，身体发硬发冷，不知道死了多久了，但是尸体并没有腐烂。
他们脚下的土地已经全然被血浸透，胳膊上统一破开一个大洞，却没有血渗出来。
“这里似乎有个阵法。”姜妩盯着地面，忽然出声。
她退开半步，仔细看着阵法想了半晌。
“是聚阴阵。”黎川与她同时开口。
聚阴阵乃是修仙界阵法一脉的禁术，此阵有聚极阴之气的作用，但由于阵法需以九九八十一人之鲜血为引，太过阴邪，而被列入禁术之中。
“看来火绒的确是在炼制傀儡。”姜妩若有所思。
炼制傀儡，需要以阴日阴时死的死者为炼尸之用，停于极阴之地，又以聚阴阵为辅助，保尸体七七四十九天内不腐烂，方为可用之尸。
而后需选一四阴之地，即破败之局、死伤之势的刑伤煞重的阴气旺盛之地，在八门里属死地，烧动土符、念咒，挖一三尺深的坑，然后将尸体放入，取一公鸡，杀之，将血洒在尸体上，然后在尸体的心口放一阴八卦，以助吸取阴气。取土掩埋，掩盖的土面，不能超出地面。
如此满九九之期后，以术法通灵，傀儡即成。
现在看来，魔尊只堪堪做到第二步。
这几十年来魔尊常常不在魔宫之中，恐怕就是去挑选合适的尸体了。要想炼成上等的傀儡要求极高，这座人肉囚笼恐怕就是魔尊将不堪为用的尸体斩去了四肢来泄愤的。
姜妩打了个寒颤。
她素来知晓火绒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也属实没想到他能疯成这样。
人肉囚笼中已有七十余具符合要求的尸体，再看聚阴阵所需的鲜血，被斩作囚笼的四肢……
这些年来，他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
姜妩心里忽然漫起一阵悲戚，这股感情来得急而迅猛，如同一个浪头奔涌而来，一下子就把她淹没其中。
就因为她的懈怠，这些年荒废的时光里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因魔尊而死。
可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做不了。
忽然，有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姜妩抬起头，黎川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黎川伸手将阵法抹去，把那些尸体全都放平在地上。
周然问：“这些该怎么处理？”
“已经浸染魔气的，驱散魔气早入轮回，于躯体无损的，便葬了吧。”
几人将尸体处理好，已经过去许久。
黎川驾着灵舟朝康城飞去，解决此事之后，周然便向他们告别。
“不去乾灵山坐坐吗？”姜妩试图挽留。
“不了，我还是四处云游去吧。”周然潇洒一笑，终于换回了一套浅青色长衫，青衫落拓，眉目俊秀。
姜妩道：“那你自己小心，别遇上陈也。”
想到陈也这些年的花式折磨，周然打了个哆嗦。
周然：“……要不然我还是跟你去乾灵宗坐坐吧。”
帅不过三秒。
黎川蹙了蹙眉，他不大喜欢总有人跟着姜妩，乾灵宗就已经有三个虎视眈眈的人了，再加上这个未免太过招人讨厌。
“这是魂影石，可以变换相貌。”他拿出一枚黑色的石头放在周然掌心，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满脸都写着三个字：赶紧走。
瞟了眼这位白衣飘然的仙尊，周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掂了掂手中的小石头。总觉得此物平平无奇，跟个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
他冲姜妩挤眉弄眼，在她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轻咳两声，“那就多谢仙尊了，我走啦。”他冲姜妩一挑眉，“江湖再见！”
“保重。”
姜妩站在原地，看着他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轻叹一口气。
她转头对黎川道：“师父，我下山时收了个徒弟，可否容弟子去将他寻来？”
黎川：“一起去吧。”
小野已经在山洞里藏匿几十年了。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师父将自己送来此处，神情凝重地对他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出来，知道了吗？”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