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童不死心,决定从另一个方面打动珍娘:“你虽不看重身外物,可是做菜却是你极喜欢的事,若失了饭庄,你到哪里再找回自信,找得到成就感?”
好个文亦童!珍娘由不得在心里点了点头,果然厉害,成就感这样的话也说得出,说明真正是有备而来的。
不过,还是打错了算盘。
“我喜欢做菜是真,不过做多做少,就不那么计较了。若真到文掌柜的所说那一步,只能做给家里人吃,也是极好的。”珍娘话到这里,眼见文亦童的神情黯然下去,不由得对他生出一丝同情。
“其实文掌柜的一直对我很好,我也十分感念。不过”珍娘眼前闪过秋子固的身影:“感情这件事实在难说的很,真不能强求的。”
文亦童牙关紧咬,勉强撑出一丝苦笑:“我只求姑娘给句明白话,我到底哪一点不如那个姓秋的了?”
到底哪一点不如?珍娘叹了口气。
论外貌长相,两人半斤半两,论家世产业,自然是您占上风,不过若论懂得我心,那您就比他差得太多。
沉默片刻之后,珍娘的声音款款而起,柔软轻媚,秀犹如晚风中的花香,悠然温婉。
“文掌柜的对我好,是只想当我是个宝,藏进家里的,什么事都办好了给我,当我是个花瓶?又或是宝钗?总之只用来欣赏的。就连说与我联手经营饭庄,也不过是想我过门后享福而已,不知我的话,对不对?”珍娘含笑看着文亦童。
文亦童重重点头:“这样有什么不对么?世间多少女子求这样的生活尚不能够到手,难道你放着清闲日子不过,倒要去吃苦不成?”
珍娘摇头:“这就是你不懂我之处了,我不觉得那样的日子是吃苦,难道文掌柜的忘了?我本是农女出身,清闲的日子,不太适合我呢!”
秋子固好就好在,他不会以享福的名义阻止自己做任何事,相反,他只在自己身后默默相助,从徐公公这件事上就可看出,真正了解自己心意的,是他。
文亦童却只知道送这个送那个,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以金银来包裹心意。
当然这心意也是极宝贵的,不过珍娘知道,并不适合自己。
自己不是那种娇花,可在温室金土中绽放妖艳,自己只愿做草木,于泥土中发芽吐蕊,历经世事,有阳光就灿烂,得风雨便抵挡,不过当然了,若身边有个可倚靠的对像,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了她的话,文亦童半天没出声。
此时太阳已走到地平线下,只露出半张犹犹豫豫的脸,混暗的光线下,珍娘隐约可见文亦童的脸,那样可爱俊俏的娃娃脸,却被一团郁色笼罩。
“文掌柜的这又是何苦?”珍娘不忍心,正要说几句安慰对方的话,不想文亦童甩手拂袖,听也不要听地就走了。
日头沉了下去,天地间一片混沌,连同文亦童年轻俊朗的背影,一同没入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另有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终于得偿心愿,见到了徐公公。
城东的一所私宅,本是宫家产业,程廉征来做为徐公公下处,此时正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地,川流不息。
徐公公在书房外间坐着,眼睛半开半阖,似听非听地对着程廉的话。
“。。。四至六月之间,就有八次倭寇从海上来犯,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城里虽好些,却也人心惶惶,因此才。。。”
徐公公摆了摆手,程廉会意立刻刹住话头:“请公公指示。”
徐公公睁眼起身,微笑拉住程廉的手:“才是我失理,因习惯了饭后养神,不过也听了个大概,其实修城一事皇上已经定好,也看了大人献上的划界制图纸,银子也拨了下来,大人还有何困难不成?”
话里意思十分明显,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程廉不以为耻,脸色厚得堪比城砖,反对徐公公竖起大拇指:“公公好眼力,在下其实想说的是,上头拨下的银子自然要用在刀刃上,不过只怕还有不小的缺口。眼下城里才修了河道,各家大户头上都募集过不少了,如今再要,只怕要难度不小。”
徐公公貌似听得认真,眼光却在里间的帘子上打了个转。
“嗯,程大人不妨再说得详细些。”
程廉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上的汗,说来也怪,此时已是十月的天气,他只穿单衣,却已是一身的汗了。
“要将这事办得顺利,如今只该选个打头的,城中富户虽多,唯文家业大名大,他又是主业开酒楼的,交际甚广,只要他肯出,别人家看着行事,大约也将就能出了。”
谁让你姓文的要跟我抢女人?!
先弄死你再说!
几乎是同时,文亦童还在珍娘面前夸口自己不会被程家如何如何,若听见了这话,不知该做何感想?
程廉说着,微微抬眼看了看徐公公,不料那是个面瘫,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隐约听见传来一声清咳,这声音倒让徐公公脸色微变。
“哦姓文的,”徐公公仰首看天,若有所思:“我可听说,那人跟程老爷好像有些不对付?”
程廉大惊,立刻哂笑:“哪有这样的事?坊间闲话可听不得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