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一一件,他不能忍受珍娘怀疑他的感情,怀疑他对她的真心。
他不想让珍娘觉得,自己是因为要解除命中魔障,才跟她在一起。
所以,他不能让高僧当着珍娘的面,说出这件事来。
高僧呢?
不知不觉间人已经到了门口:“咦怎么不走?难道脚真的动不了了?”
秋子固薄唇抿紧似刀锋般凛冽,面色一白:“来了!”说罢强忍住没看珍娘,随高僧而去。
老鲁头哎了几声,也追了上去。
业妈妈瞠目结舌,简直气得发指:“怎么说走就走了!说好观相的呢!夫人一会来如何交代?”
高僧的话,隔着墙飘了过来:“夫人来时,老僧我自有交代。”
态度平和,既无轻慢,也无奉承。
业妈妈无话可说了,气哼哼地回屋里去了。
珍娘一个人站着,不知站了多久,眼里只有秋子固离开时,额角上的那层细汗。
那样一个冷静淡漠之人,行事又是那样的安宁稳常,怎么好好的,会逼出汗来?!
还有,他为什么不看自己?
还有,为什么他一见高僧就拜?
难道。。。
秋子固直到走进前院,走到那株寺里闻名遐迩的老银杏树影下,还依旧觉得自己背后有双眼睛,盯得他心疼。
“有五百年了吧?”高僧不看他,以手摸索着树身,口中喃喃地道:“五百年,什么样的风景人世没见过?要说高明,它才是真的高明呢!”
秋子固默默站着,风从背后来,吹得他生疼,却不敢转身,怕那样犀利的力量进了眼里,逼出热度来。
老鲁头知趣站得老远,看那一老一少,都是身量极高的人,比常人高过一头的,此时站在一处,倒不显了,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个白肤青鬓,如云高洁,两人都是不染丝毫纤尘,看上去好似出世仙人一般。
“求老师父明示,当年替我观相,何以会说出魔障一事来?”秋子固内心煎熬,可说出话来,还是不卑不亢,温润清淡。
高僧的回话,亦是同样的轻描淡写:“老僧与施主,今日还是头回见面,何来当年一说?”说着,眼神和手指,还是停留在古树上。
秋子固的血都冷了,心也不跳了。
“老师父别开玩笑了,这一刻我等了十年,”声音里带着颤,终于秋子固失去了惯常的冷静:“十年啊!”
高僧抬头看着头顶华盖:“长得这么大,又这么密?得费多少心血?五百年毕竟不易,人生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
秋子固听出这话里意思,仿佛十年没有什么,任他再豁达通透,也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了。
“十年,对它倒没什么,”秋子固手指轻抬,拈过一枝繁华:“可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十年可以成就一个人,也能毁了一个人。”
语气里不无苦涩。
高僧这时方才转睛看他:“那么秋师傅是被成全了,还是毁了?”
秋子固定眸相视:“难道老师父竟不知?”
若不是你当年一句话,又怎么会有如今困于心结中的秋子固?
高僧一双眼睛深若林渊:“他人知与不知,与已而干?谁能帮你过日子?自己的一辈子,再苦短也要凭自己的双腿走过去。哪个人不是如此?好比我兄弟。。。”
秋子固不禁冷笑:“难道当年魔障一事不是出自老师父之口?如今这样打闷葫芦,又不似当年那个。。。”
话到这里,秋子固忽然一惊!
因他的目光,不经意从高僧耳边掠过,那颗当年给自己留下极深印象的红痣呢?!怎么不见了?!
当年高僧说出魔障一事之后,秋子固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神便一直固定在那颗红痣上,人在受打击时往往会有这样的举动,看似发呆,其实是懵住了不知所措。
因此那颗红痣给秋子固留下了终生难以磨灭的印象,甚至一段时间里,他不能见红色。
难道不是他?!
可相貌,却是一模一样!十年来自己不知变了多少,唯有这高僧,还跟当年一样!
秋子固知道,自己绝不会看错,是他一定是他!
再说老鲁头说的法号,也跟当年一样,这怎么会有错?!
这时才想起来,刚才高僧平白竟说起自家兄弟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高僧似没在意,却又似看在眼里,忽然从头顶采下一双果子,根蒂部连在一起,却生出两只完全不一样的银杏,一个长圆,一个矮短。
“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我有个兄弟,也曾糊涂过一阵子,冒了我的名儿到处给人观相,其实说法无一是处,不过收了银子,乱绉一气罢了。”
秋子固明知会有这话,明知会可能有这样的话从高僧嘴里吐出,可他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震动,瞪着那个似当年却不是当年的僧人,只觉得连心肺都在熊熊燃烧,那烧灼的火泛到脸上,却是一片死灰,手指在袖子里扣得紧紧,隐约听见骨节的噼啪之声。
“自然种下不少冤孽,欠下的债总得要还,因此不过三年他就走了,走得也不安生,很是受了些苦。我这几年云游四方,也是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