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亲情爱情,都是如此。
珍娘低头将脸靠在二爷爷的袖子上,轻轻将眼泪擦了去。
这一晚,珍娘直陪到二爷爷睡沉了,方才将已经麻掉的手,从老人的臂弯下抽了出来。
次日一大早,福平婶红着脸肿着脸,一身孝衣地来报:“二爷爷过世了!”
珍娘二话不说,同样换上孝衣。这衣服她初来这世时穿过,是为了未见过面的爹娘,现在,又从箱底被翻了出来,这一回,是为了二爷爷。
先取出一张素笺,珍娘写明家有丧事,休店三日的通告,然后立刻吩咐钧哥去请和尚来念经:“引路王菩萨,与二爷爷接引冥途。”
福平婶听见这话,才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
珍娘跟着福平婶回到庄里,远远就看见福平披着一身麻布站在门首,来往庄人不断,都是二爷爷平日里结下的善缘。
“叔,怎么没在门前搭个卷棚?人来人往的,也好招待不是?”珍娘悄悄走到福平身边,低低提了一句。
福平没说话,摸眼淌泪的。
珍娘心里明白,必是钱上短了。她来时早有准备,这时便陪笑叫过一位庄上人:“这位叔叔,可知哪里有请人搭卷棚的么?”
正好里长刘中也来了,听见这话便对珍娘道:“我知道,让我请去。”
珍娘向他手里塞了几两碎银子,躬身道了声谢。
珍娘走进屋里,先向上冲着木头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二爷爷的好处此时浮现眼前,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福平婶劝着她,好容易将她拉出屋来。
“这东西二爷爷没吃,”福平婶又将那支参还到珍娘手里,抽着鼻子硬忍着道:“他说时候到了,阎王爷等他下去喝酒呢!”
珍娘接过手来,再次泣不成声。
这一日,珍娘与钧哥忙里忙外,当二爷爷是自己亲爷爷一样发送。
先是请人到城里布店送信,珍娘早在那里预定了。
店里得了信,很快用车送来整桶瀼纱漂白布,生眼布,珍娘和福平婶,并来帮忙的全贵家的,三人在房里,先造起帏幕、帐子、并入殓衣衾缠带。
同时送来,还有光麻布和黄丝孝绢,珍娘亲手接了,交于庄上的裁缝,请他替福平家赶紧着缝出几身合体的孝服。
珍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本以为还有些日子才用上呢,没想到这么快。。。”
三人齐齐低头看着手里的针线,渐渐都滴下泪去。
一时里长请来的搭匠也到了,于是在院里连着门口,搭两间大棚,一时城里冥衣铺的也得了信送来童男童女,并金沥粉侍奉的盆巾盥栉,都是似真的色绫衣服,全是珍娘提早预备的。
福平婶对着珍娘满眼感激:“二爷爷地下有灵,想必也知足了!只怕花费太过了。”
珍娘摇头:“这算什么?二爷爷于我有再造之恩,若不是当初那五十两银子,我珍娘哪有今日?就全用在二爷爷身上也是应当的!”
这一天钧哥在外陪着福平,应付上门探丧吊问,慰其节哀的庄上邻人,珍娘则陪着福平婶在后做针线,又顾着灶上茶水饭食,直忙到天黑,然后又值了一夜的灵,次日早起,福平婶再不肯留下姐弟两了。
“熬了一个黑天白日的,赶紧给我回去好好歇息,”福平婶拿出长辈的架势:“明日大殓,你们再来,不然我必不依,二爷爷若知,也不依的!”
珍娘无奈,也确实觉得精神有些支持不住,有些头重脚轻似的,于是告辞福平一家,挽着钧哥轻一脚重一脚地,回到了茶楼。
洗过手脸后躺下,珍娘这才觉得身上不太好了,一阵阵发寒发热,想起来倒杯水喝,左右挣挫着只是起不来,头沉得好像有几千斤重,虽是初夏,慢慢却打起寒战来。
珍娘心里明白,这是连日劳累,用心用力,身体支持不住做出的自然反应,应该是发烧了。
别的不管,先蒙着被子睡上一觉,也许发发汗,到早上就好了。
钧哥一觉睡到天明,看看窗户纸外已是一片大白,心里反奇怪起来,怎么那个勤劳的姐姐,今日没叫自己起床?
本来昨晚回来时说好,今天还去福平家帮忙的。
“姐!”钧哥揉着眼睛走到院里,向外叫了一声,他以为珍娘定会从厨房里出来,先是抱怨自己起得迟了,然后便会笑着向自己招手:“饭得了,来吃吧!”
不料没人回应,从厢房的门走出去,钧哥惊讶地发现,厨房里空无一人,灶头也是冷的。
这下他真的慌了!
重新回到厢房这边,钧哥这才发现,珍娘的屋子门户紧闭。
“姐!”钧哥扑上去推门,不料门没锁,他扑了个空处,连人跌进屋里,硬生生摔了个嘴啃泥,然后抬头才发现,珍娘蒙头睡在床上,气息全无。
正文 第153章病倒
“姐!”钧哥眼泪都下来了,魂飞魄散,脚上连站起来的劲都没了,连滚带爬地扑到珍娘床前。
好在,手才沾上珍娘的脸,立刻就觉得了温度的不同。
不是冰凉,却是滚烫。
钧哥立刻拉出珍娘的手心,一样还是滚烫。
烧得火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