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
塔娄娜见到李昭,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她佯装恼怒地看着他,语气却很调皮:“害得我等这么久,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该罚你在醉忘楼等我一夜才是!”
李昭定定看着她,眸中有一丝痛色,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塔娄娜见他神情难过,也怔了怔,忙道:“好啦,我不生气了,是逗你玩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李昭沉默一瞬,道:“皇祖母病重,我要回京了。”
塔娄娜笑容微僵,她下意识问道: “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北疆?”
李昭默默看着她,道:“我也不知道……但很可能要长留京城。”
太后是宣帝生母,一直对宁妃及李昭照顾有加,若是太后驾崩,后宫便是皇后做主,朝臣也会催着宣帝立储,只怕后宫朝堂之争,都会愈演愈烈。
这样关键的时候,李昭若不回京,多年来的准备和部署,都会功亏一篑。
塔娄娜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青年,她依旧万分不舍。
塔娄娜咬唇看他,道:“所以,今天便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是么?”
李昭面色苍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低声问道:“塔娄娜……你愿不愿意随我回京?”
相处的这段日子,他不是没有想过,如今大金和鞑族尚未彻底撕破脸皮,若是他向父王求娶鞑族公主,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塔娄娜听罢,眼中晕起一抹水雾,轻声道:“那你愿意随我回鞑族么?”
李昭微微一顿,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塔娄娜深深看着李昭,抬手抚上他的面容,道:“李昭,你不愿意,是不是?你在大金,有放不下的人和事,我也一样。”
“我若是作为和亲公主,远嫁大金,我阿娘便可能被王后给折磨死!”塔娄娜的声音很轻,“而你,若是不在储位之中胜出,也无法保住你在意的人。”
“我们各有各的难处,只有分开了,我们才可能会赢。”
塔娄娜手指触及到李昭的面容,温柔又冰凉,这冷意一直渗入到李昭心里,让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如今京城局势纷乱,皇后只手遮天,二皇子虎视眈眈,若是将塔娄娜卷进来,很可能会害了她。
李昭忽然自嘲般地笑了,道:“是啊……唯有分开,我们才能赢。”
塔娄娜收回了手,也淡淡笑了,“没错,你回去争取你想要的,而我……也要当女王的。”
塔娄娜笑着笑着,眼眶里就蓄满了泪。
她心中清楚,鞑族与大金终有一日要开战,到了那时,自己一定会左右为难。
况且,眼下他要披荆斩棘,她若是嫁了他,只怕大金朝中非议更甚。
塔娄娜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两人四目相对,心中情绪涌动,可谁也没有再说一句。
良久过后,塔娄娜徐徐开口:“什么时候走?”
李昭声音有些沙哑,道:“天一亮就走。”
塔娄娜轻轻“嗯”了一声。
她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他,仿佛想把他的样子,好好地刻在心里。
李昭也垂眸凝视着她,塔娄娜平日爱笑的丹凤眼,此刻水雾氤氲,唇角却倔强地勾着,这般忍住哭意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
李昭终究没有忍住,伸手揽她入怀。
塔娄娜肩头微耸,却不肯哭出声音,只颤声道:“下一次见面,我们很可能就是敌人了。”
李昭没有回答,只闭了闭眼,道:“塔娄娜,忘了我吧。”
……
回忆的梦境格外绵长,以至于到现在,李昭还伏在醉忘楼的桌案上,没有醒来。
今夜,本是冰城一战胜利后的庆功,但李昭没有去太守宴席,也没有随着顾青昀和侯立恒等人去逛灯会,而是一个人来到了醉忘楼喝闷酒。
故地重游,酒还是当年的酒,只不过当年那个爱笑的姑娘,却已经不在了。
此刻,李昭闭着眼,依旧沉沦在梦中,长眉紧紧蹙着。
半斤也喝了不少,但到了后半夜,他的酒已经醒了。
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到李昭面前,见他还在睡着,便打算出去叫人来帮忙。
半斤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退出来后,又小心地关上。
醉忘楼中已无多少人声,半斤沿着楼梯,步步下行。
可才行至拐角处,步子便停住了。
大堂的角落里,一女子静静坐着。
她生了双妙丽的丹凤眼,即便神情淡然,却依旧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
女子侧着头,安静地看着窗外——长街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花团锦簇一般,延伸至未知的远方。
女子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悠悠转头。
四目相对,半斤顿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