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副近乎惑人的笑意,远远一拉弓——
迟将军的思维停滞了,他抬手一摸,额头多了一只箭,有细细的血痕沿着箭流下来。
血一时半会儿流不尽,迟将军缓缓坐到地上,靠着同样被射死的马身,眼睛瞪着,看着。
白茫茫的草地掀出不少绵白羊皮,不少狄人面孔狰狞而兴奋,越过他,冲向关隘。
司宸娴站在狄人这些野兽群的末端,四周是那些狄人冲向关隘的声音,她慢悠悠地走向迟将军,还是那无所谓的笑意。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你安心去吧——我去京城逛一圈后,会增你死后哀荣的。”
战马嘶吼,仿佛大地都在震颤。无数的北狄奴隶、北狄人,都往龙城关冲去。
迟将军的意识已经近乎彻底恍惚了,他有一种错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北狄人屠尽龙城将领,打开仓库,先是找回被龙城军“暂时保管”的货物,而后是毫无节制的大肆抢夺。
他的迟家,精致的花园被肆意踩踏,仆从奔忙四散,家人子女哀鸿声声,血流汇聚成河。
已经无法阻止了,没人能阻止北狄了。迟家因北狄而兴盛,也因北狄而覆亡。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迟将军禁不住想。
……如果,他当时听从了文穆公周家递来的信,老老实实和迟家说明厉害,把那几仓库的财宝先上交,站定态度,现在会变成这样吗?
没有如果。
.
“……不仅是龙城军精锐全数被歼,狄人甚至在五天内连克三关,现在北边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片坦途,北狄以骑兵为主,不消十天,他们就能冲到京城。”
小朝会上,兵部侍郎简短地汇报了情况。
气氛肃穆,皇上面上还有倦色,听着偏过头,小声问安平公主,“不是说龙城军会反叛吗?”
安平公主回了个很无奈的眼神,一开始她就说会是龙城军反叛,纵容北狄南下,但是父皇好像并不是很能理解。似乎对父皇来说,龙城军反叛,就是会一同举旗。
不过皇上很快就摆摆手,一副不在乎答案的样子,问道:“事已至此,爱卿们有何良策?”
苏宝珠第一次来仅二十来人的小朝会,就面对这种紧急情况,一时好奇,打算听别人都说什么。
左相拱手道:“硕福长公主从前一直恪守燕朝礼节,护了北疆十多年的和平,此次狄人大举入侵,或许真的是因为龙城军太过分了。如果朝廷出面劝和,应该能请北狄退兵。”
右相提出不同意见:“北狄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不能当硕福长公主还是和亲公主了……还是须以柔克刚,以对应北狄为主,劝和为上。”
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原先的御史大夫有些忧心忡忡:“不论议和与否,都需调天下兵马前来勤王。也不知是否来得及。”
同样是新上任的禁卫长也道:“要做好守城的准备,住城外的百姓需要引导,城墙上要加大排班力度,做好补贴、器材补充等各项事宜。”
代户部尚书听着叹气:“国库刚有充盈,就又要耗费——这也罢了,但是钱不能当饭吃,虽然秋收刚过,但粮食储备有限。还需要小心斟酌。”
如果这时候在场的只有皇上,他大概会大手一挥:“你们讨论好了再定。”之后就坐在主位上发发呆,批批奏折,或者吃点东西。放权放得十分洒脱。
不过安平公主也在,于是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安平公主:“北边的百里外的伴城是京城往上的护城,也是最后一道防线。虽然也是坦途一片,但北狄若是要进犯京城,那陈兵伴城,也能够让北狄多一层顾虑,拖下他们的脚步。”
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但是伴城城墙矮小,不如京城。并且北狄若是绕过伴城,那伴城和京城会断去联系,伴城会变成孤城,现在京城里又哪里有能派去伴城、擅长守城的将领呢?与其耗费兵力在伴城,还不如坚守京城。”
安平公主听着,也略有沉默。
成为孤城最可怕的不是物质的短缺,而是精神上的冲击。日复一日,近乎在小黑屋关禁闭的感觉,会让不少人发疯。
系统:【宿主不打算说什么吗?】
苏宝珠:【我感觉他们都说得挺有道理的。毕竟我不会打仗。】
苏宝珠很诚恳地旁观,不发一言。
于是右相见着,不知为何内心多了一层笃定,就想开口,总结众人意见,落实守城细节。
安平公主却忽然开口:“本宫去守伴城,总不算是空耗兵力了。”
话语一出,众臣呼啦啦地全部滑下椅子跪下叩头。新任吏部尚书更是直截开口。
“请公主殿下保重贵体,勿涉险地,以坐镇后方为要。”
其他大臣也恍惚明白过来自己跪下是为了什么,也附和道:“请公主殿下保重贵体!”
唯一还端坐的苏宝珠:?
苏宝珠:【他们跪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多了诶,年都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