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一众大和尚还在桥门外,忠右卫门和助六快步跑上前去。结果不止他们两个,暗处居然呼啦啦跑出来十几个人,显然都等着这时候呢。
守门和押解的官差们没一个阻拦的,甚至还故意稍稍让开,好让忠右卫门这些人能靠近这些大和尚。
能知道今晚寺社奉行要出动扫黄消息的,多少都和公家有点关系。在幕府当差或者承袭家名的自然有一份俸禄可以拿,那些没有俸禄的家中次男,或者还没有袭名奉公的,生活肯定不宽裕,有寻摸两个小钱的机会,没必要太拦着。反正又不是他们出钱,何乐而不为。
一众大和尚倒也是见怪不怪,谁还没有几门穷亲戚,正主儿吃饱喝足,捞了几乎二千两,他们这些围观打酱油的,不得也落几个小钱嘛。
甚至不需要忠右卫门和助六开口,双手合拢向前一伸,急着准备离开的和尚们就纷纷掏钱。给的也不多。往往都是一分或者二分的金币,小小的一枚,重量也很轻,但是积少成多啊,二十几个和尚,那也能弄上不少。
望着一众清洁溜溜的大光头,忠右卫门又瞧了瞧身旁助六的寸头,现在月亮将落,自然是不能再反射月光了。但是这小寸头突然让忠右卫门想起一首诗,不怎么有名的。
“苟……”
呸呸呸,串了串了。
“不合时节冬瓜船,忽然造访日本桥。要问船只有多少,共计四十又八艘(僧)。”
忠右卫门把这首在隔壁大概只能当打油诗的和诗给吟了出来,毕竟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通俗易懂了,根本不需要背,多念两遍就能记住。
这诗也有来由,大概是江户中期,有一次寺社奉行扫黄,给大伙儿发过节福利。那回战果比这次还辉煌,一共抓了四十八个花和尚。有个路过瞧见的俳人便当即口赋一首,随即传的江户家喻户晓,把那四十八个和尚的“美名”传遍。
要不说姿势分子的笔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呢,这一首打油诗传出去,比被几十上百人瞧见的杀伤力还大。
既然想到了,忠右卫门便也下意识的吟了出来,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让身边的和尚们听的清楚。刚刚那位喊徒儿的和尚面色急变,来赎他的和尚也是一样,纷纷看向吟诗的忠右卫门,眼神中不住的打量。
忠右卫门头发还没完全长出来,自然是不能理发辫的,连拿根绳捆起来的长度都不到,就这么自然的披散着。
几个和尚一瞧,好家伙,原来也是佛门中人。到底是哪家的和尚过来拆他们的墙,莫不是也是犯了花戒被驱逐出来的吧,不然怎么这么会吟诗!
“给他给他给他给他给他!”那和尚心里一阵烦闷,连连摆手。
这么一看,眼前的忠右卫门绝对是个知道众人底细的“叛徒”,这杀伤力比那些目不识丁,或者没多少见识的老百姓强多了。这要是再编一首打油诗出来嘲笑他们,他们的名声可就臭了。
几百两都花了,也不差这点,自然是把人收买到闭嘴为止。几个钱的事,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这时候就不叫事了。
“触头,这可还有……”来赎人的和尚小声比比了一句。【注1】
“给他给他,真是晦气!”天都快亮了,哪里还有空在这儿争论什么东西,赶紧跑路才是正经。
莫名其妙的,忠右卫门手上多出来一个钱袋,感觉分量还有点压手。忠右卫门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助六突然就开口了。
“各位大师……”
助六一时也没懂为什么说了几句什么四十八艘船,就能让前面的和尚一下子连钱袋都丢在这里。但是他脑子比忠右卫门转的快,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
其他和尚也听到忠右卫门吟的诗,要是个屁民他们给个一分两分的也就打发了,现在遇到一个有文化,还可能以前就是和尚的人,那可就没这么便宜了。心中暗道一声晦气,也纷纷把所剩不多的钱财交给了忠右卫门和助六。
“我不过就是吟了一首……”
话没说完,一众和尚绝尘而去,只留下手上捧着挂着十几个钱袋的忠右卫门楞在原地,助六手上亦是如此。
原来有文化真的可以为所以为!
周围也讨要钱财的人,有的转身就把几十枚一分二分金币塞进怀里跑路,有得则看向这边。助六只做不知,跑到一名骑在马上的与力身边,亲亲切切的喊了一句。
“哥哥!”
散场,还留在原地向助六和忠右卫门张望的那几人也转身就走,而助六叫哥哥的那名马上武士,自然就是过几天就要做他爹的亲大哥。
“给你你就拿着,那个就是你说的忠右卫门?到是有些才学。”马上的武士朝助六摆了摆手,拿出一副大家长的姿态,居高临下的对助六说道。
这年头,继承了家门的家主,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之主,即使是父亲母亲,在吃饭的时候也要坐在家主儿子的下面。这是为了突出家门的重要性,也是封建秩序的表现。
别说助六是他亲弟弟,等过几天做了助六的爸爸,那也一样。不会说给他多少好脸色瞧的,一家之主的威严便是如此。
“明白了。”助六大概也有点怕这个哥哥,恭敬的低头向他哥哥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