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什么?
梁浅已经不能再透过他的双眼得知了。
几日不曾说话,竟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她张了张嘴,而后听到自己沙哑低沉的声音。
“你如何处置了他?”
他没有作声,眸色又加深了几分。
梁浅又道:“你杀了他,是吗?”
陈清尧看不透她的眼神,几分恳切,几分恨意,又有几分讥讽。传闻中的梁国七公主,聪慧过人,敢爱敢恨,如今为何落得这般模样?
陈清尧心头一紧。
眼前的人到陈国不过半载,二人见面次数不过十次有余。见到她时总感心烦意乱,又有几分愧疚?但不见时却又心心念起。
陈清尧弄不清其中缘由,总归是她的过失,是她一次又一次的生事,自己才会稍注意她一分。
这和后宫其他嫔妃没有两异,为了附势攀枝,都是些谋权上位的技俩。
他没有回答,而是以不屑的语气反问道:“梁浅,你与杨挺私通是事实么?”
梁浅抬高下巴,不卑不亢地道:“你心中早已下了定论,又何必再问?”
良久,他才缓缓道:“梁浅,你身为孤的嫔妃,本应守好妇德,为孤排解六宫之忧。而你却不守妇德,私通孤的侍卫,令孤蒙羞,实在有辱我大陈名风。孤心意已决,即日起废除你贵妃的称号,禁足南屏宫,永生不得出走半步。”
永生禁足南屏宫?
呵呵,南屏宫和冷宫又有何异?
梁浅嗤笑一下,“为何不直接赐我死呢?王上既然那么动怒,直接赐我死,岂不更痛快?”
生来享宫华之乐,自要承百姓之望。一生许多不由己,若能如此追随逝者而去,是肉体的消逝,也是一种解脱,一种穷尽一生都在追寻又望而不得的自由。
心伤至极,顾虑不及。
庆嬷嬷若到头来还是遇到了那种情境,想必也不会埋怨她。
梁浅笑起来双眼弯弯如新出月牙,十分好看,可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陈清尧不免为之一颤。
他从梁浅身上别开眼,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陈清尧转身离去,正要迈出宫门,突然停住脚步。
他思索好一会,沉沉叹口气,才转身对她说:“梁浅,寻死?在这一点上你们真是情投意合。那我不妨发发慈悲告诉你,杨挺的确死了,就在昨日晌午。不过并不是我杀的,这恐怕令你失望了,他自缢了,这一点上,他还算个丈夫。”
梁浅双眼霎时瞪大了。
杨挺是陈清尧的带刀侍卫,平日尽职尽责。摊上这种事,他寻死也很干脆。陈清尧还未定他罪刑,他就早早三尺白绫送了自己一生,只留下一句话。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杨挺的意图是什么,为什么留下这句话,陈清尧一晚上都没推敲出来。
他以为来找梁浅能摸出点头绪。
可眼下情形,却不让他再想这句话了。
他淡淡道:“杨挺还是天真过了头,以为能用自己的死换你的清白。铁证如山,朕亲眼所见,又有旁人佐证,你们能如何辩驳?你不是问我为何不赐死你吗?其实答案很简单。你犯下的滔天大罪,早应死十次都不足惜。我留你一条命,你就应该跪着感激你的父王母后给了你一个梁国公主的身份,感激这不太平的世道,你的身份还能算作连着陈梁二国的桥。你知道我向来最憎恨的就是背叛我的人。你活着,我才能千倍百倍地羞辱你折磨你,岂能轻易让你死?赐死你不过是轻饶了你。”
话落,院内又恢复一片死寂。
陈清尧转身而去,连头也不曾回一下。
梁浅咬紧双唇,雪白的牙齿咬破下唇,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舌。
她两眼通红,瞪着陈清尧离开的方向。
朱红大门又再次紧紧关闭。
滴答,滴答,雨滴从天而降,又是一场秋雨,来得真是时候。
冰凉的雨水打在梁浅脸上,生冷刺痛,混着泪水往下淌,一时间竟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了。
“父王,母后,四哥......”梁浅哽咽道,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浅浅,生辰愉快......”她对自己说。
雨越下越大,淹没了压抑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