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外头的篝火亮了彻夜,直至黎明时分,忽孛忽然从酒桌上滚了下来,烈酒的坛子一倾斜,满坛的酒水灌了他一脸,忽孛不耐烦地从梦里挣扎着醒来,一清醒,便又打碎了良宵好梦。
四野之下,千堆白帐,美人不知道在哪,他怅然地拔剑四顾,然最终无声的叹息被推翻,他很快又建立了信心,今日就比猎雁。
他是万中无一的神箭手,不信会输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魏人。
青木也是一夜无眠,到了黎明时分,她走出自己的帐篷,听到原野上的风依旧粗犷,还有间或传来的窸窣的摩擦声,像兵器相交的龙吟,她疑惑是谁磨刀,便迎着那声音悄然走近,绕过两座帐篷,只见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用锯子拉着什么东西。
他们蹲在草丛里头,一个嘴里还叼着一根长草,嘻嘻笑道:“这下看他怎么与汗王作对!”
青木心中凛然,一股冷意钻入了血脉,她尊敬的诚实的兄长,原来、原来指使他们暗中在对容恪的弓做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正义的公主是该跳出去指责他们背信弃义,还是该忍而不发为了能让哥哥赢?
☆、猎雁
青木不知道王兄会行卑鄙之事, 她没有跳出去指责那两个动手脚的匠人, 而是在黎明时, 将忽孛还留在酒桌上的一坛酒摔了个粉碎。
忽孛酒意阑珊,爬着矮凳坐起来,只见青木一张鼓着的愠怒的脸, 醉意一来,宽阔健硕的躯干微微一晃,笑道:“怎么了?谁欺负孤王的妹妹?”
青木跺脚, “王兄,你为什么指使人坏李闯的弓?”
忽孛捏紧了酒坛的碎片,愣道:“竟有此事?”
青木咬唇,“王兄不用跟我装傻, 他们要不是得了你的授意, 不敢这么胡作非为。何况,何况……王兄,就算那个美人很美,可她毕竟是个汉人,而且你应允了李闯, 要决斗,当然要公平!”
一直坐着被妹妹数落,忽孛的耐性被耗干净了, “孤王说了不是,你为了一个大魏的小白脸,敢顶撞你王兄?”
青木自幼也是被兄长疼着长大的, 就算是喝了酒,也不该遭到这么严重的数落,她承认那个大魏来的美人生得确实美艳,可王兄有过那么多女人,都留不足三个月,何至于此?
她不知道忽孛在帐外吹了一夜的冷风,脑中满是美人儿在容恪身下承欢的图景,想了一夜,脑袋疼得要炸裂,天明时,他发誓一定要拿下这个美人,并且暗暗祈祷,如果这个美人属于他了,日后他再不找大魏那些庸脂俗粉的麻烦。
忽孛不愿与青木纠缠这个问题,他即便是真小人,也对那个美人势在必得。
要撂倒一个单纯的妹妹很容易,忽孛突袭一掌,将青木打晕了,命人好生看管住公主,而猎雁场已铺开,忽孛会营房脱了袭满酒味的狐裘,换了一身暗蓝的短袍,绑上了金蛇蟒带,雕弓在手,宝马在胯,那个英明神武的大汗又回到了夷族人眼前。
对于夷人来说,这已不单单是为了争夺一个美人,他们大汗,绝对不能输给一个弱不禁风的魏人。
忽孛拽着缰绳在猎雁场等了一炷香的时辰,容恪才抱着她的夫人姗姗来迟,昨日还有几分力气、急着为她夫君出气的美人,眼下竟脚不沾地,娇滴滴地被容恪抱着,忽孛的鼻孔出了两口浊气,阴冷冷地一声屑笑。
冉烟浓蜷缩在容恪怀里,脸埋入他的胸口:“忽孛是草原上的神箭手,我爹爹以前和他交过手,不是善茬。”
容恪抱着她从容地含笑穿过一群包围的夷族人,冉烟浓顿了会儿,手指甲掐住了他的胸肌,他有些吃痛,垂下了目光,冉烟浓正好仰起脸颊,这里没有胭脂花黄,她满脸清素,唯独溪水一般清澈的杏眼,溢出了淡淡的红丝,“我在这儿等着你,要是传来一场你输的消息,我就自尽。”
昨晚她一直忍着不吭声,却很主动,泪水沾湿了虎皮枕,他说只要一次,她不肯,一直拿腿磨着他求他要,容恪知道,她想要自己明白,她不会再侍奉第二个男人了。
他收敛了笑容,“浓浓,他是我的手下败将,不要担心。”
两年前,容恪在决战中胜了忽孛半招,逼得忽孛踉跄退兵,这是忽孛平生之耻,忽孛以为自己是万人敌的武艺,在中原除了容恪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他绝对会想方设法赢他,不论他是容恪还是李闯。
冉烟浓被放在了一团虎貂皮铺就的软毯上,她到现在还两腿打颤,在容恪放下她的瞬间,她拽住了他的衣袖,“有一件事,等我们都平安回去的时候,我想告诉你。”
容恪并不惊奇是什么事,眼下这种关头,冉烟浓说的任何话都是用来激励他获胜的,他也只是听听便作罢,笑了笑,抬手将她微乱的鬓发理到了耳后,“我等着。”
两人亲热完了,忽孛看得眼睛发红,才见容恪施施然地下场,须卜给他递了一张弓,忽孛坐在马上,嗤地一声笑:“两石的弓,魏人拉得开么?”
容恪端凝着这张弓,倏地曳起一缕笑意,“试试。”
两石的弓未必有两石,这张弓被做了手脚,容恪掂量了一下弓重,便心中了然了,信手一拉,便是一个满月。太轻了,他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