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以前的老路子了,先诉苦再说。
其实这实在很容易拆穿,如今赵福到底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吃药,问一问宋氏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只不过孙氏笃定方婆子是个老糊涂了,不会知道。其次听到最疼惜的儿子这样了,她能不着急?还能想着找别人询问真假?
方婆子并没有像早十年那样立刻迫不及待地想办法,而是默默听孙氏说话,直到孙氏嘴巴都讲干了,也没什么新鲜词了。这才缓缓开口道:“福哥儿媳妇,你与我说句实话,福哥儿真到了这个地步了?”
“是!真是这样!”孙氏不假思索地点头,没有一点犹豫。
方婆子点点头:“那行,我们母子两个也算是难到一起去了,我去看看我那福哥儿,说不得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着就要起身,就在这个时候赵茂端着糕点走进来了:“唉,奶要去哪儿呀!我这正送了点心过来。奶,您尝尝,这是我刚刚做的,这酥酪奶皮子还热乎着呢,还有这蒸糕,又甜又香又软乎,您最喜欢了!”
赵茂比赵蕴小了两三岁,两个人就是赵家这一辈最小的孩子。这时候他穿着一身青布衣,生的清秀高挑,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便显得细瘦。可是这种少年人的细瘦并不显得瘦弱,因为她营养充足心胸开阔,所以显出的全是这个年纪的精气神!
说起来人老了就是喜欢精神的年轻人,方婆子本来还微微沉着的脸见到赵茂一来立刻舒展开了。这时候赵莺莺也在一旁劝着,顺手拿了一个蒸糕来吃,好一副天伦之乐图,只有孙氏觉得扎眼。
这样的赵茂让孙氏觉得格外看不过,她睁大了眼睛想从这个侄子身上看出什么挑剔的地方——这么有钱的家里竟然还穿布衣?明明有钱供读书,最后居然学厨子,果然是脑子不太好!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一身整洁利落青布衣的赵茂格外有精神气,就像一根挺拔的修竹。学厨子做点心当然比不上读书高贵,可是几年下来人家的手艺越来越牢靠,这辈子早就没什么发愁的了。反而是自家读书的儿子还不知道前程在哪里!
至于说油嘴滑舌,看着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活泼机灵劲儿,从另一个方面衬托着她儿子木头一样呆板——不,不是的,她这样告诉自己。她的儿子是因为读书的关系为人正派,才不是这般市井格调。
“娘,福哥儿如今——”
话开口到一半,方婆子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个儿媳妇孙氏,立刻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道:“福哥儿媳妇,我承认我是老糊涂了,现在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了。可是这年纪一大很多事情就改变了,至少想得通透。”
她缓缓地坐回了自己的竹椅,看着窗外因为洗三宴而热闹的场景,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生下赵福的事情——他那么小那么弱,就怕养不活啊!当时家里头也很困难,可没钱白养着一个药罐子。
可是这个最弱的孩子偏偏活下来了!人总是怜贫惜弱的,何况她还是一个母亲。从小赵福得到她的关心最多,因为怜惜这个孩子她更是处处偏颇。即使后来的一些年头她已经知道不应该惯着这个孩子了,可是看到他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她依旧会心软。
“我的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还有几日好活呢?说的明白一些,这些儿女们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难道我还欠他们的?”方婆子坚定地摇了摇头:“就算、就算福哥儿难,也不会比他娘更难了,到时候不过是咱们娘俩一起的事。”
话没有直说,可是和直说也没有什么两样了。孙氏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惊慌,就好像一瓢冰水从头淋了下来,她整个人都冻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她和赵福曾经一直当作最后靠山的方婆子竟然这样说?
她颤抖着道:“娘,您、您就这样不管福哥儿?不管我们啦?”
方婆子目光里面也有一种伤感,但这次她没有说出孙氏想听的话。只是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老婆子一个了,还有力气管什么?如今我都是靠儿孙管着这才能有现在的日子...你让我拿什么管呢?”
这是真话,方婆子如今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她过的的确是好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的是油穿的是绸,就是一个有钱人家老太太的生活。可是她这日子怎么来的?都是依靠儿子的供养,而她自己是没有什么的。
孙氏难道不知道这个吗?当然不是。她本来想的就是方婆子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儿子有哇!母亲找儿子要钱,这不是天经地义?她可没想到方婆子会这么说话。
“我、我和福哥都一把年纪了,也说不上什么。福哥也常常和我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这一辈子活到这个时候已经很稀罕了,多少身强体健的也不到他这个岁数。可是,可是蕴哥儿,蕴哥儿不同啊!他还年轻,路才刚刚开始,您多少帮帮他啊!”
看来是真的急了,竟然说出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开头还说是赵福得病,眼看着赵福不好使,又转到赵蕴身上了。可是她没有细想,赵福都没有用的话,赵蕴又能有什么用!
“为人父母的总有儿女的责任,人家都说儿女是债,上辈子欠了这辈子来还。我这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