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还未长开的脸上,眉宇坚毅果断,像一把藏匿了锋芒的剑,待到出鞘之时,便是这世间最利的一柄剑。元徵皱眉,这不好。
他只要她一生欢乐无虞就好,不要做什么利刃,也不要她去直面这世间的风雨,无论是温和的还是暴劣的,都不要。
外头天光正亮,这琴郡楼里却比夜晚还要热闹。
隔着门扉亦能听见外面的莺莺燕燕,一掷千金的恩客中气十足的喊叫,元徵放下酒杯,觉得甚是无趣。
好想去找陈锦。
看看她在干什么。
用过早饭没有。
昨夜马车一路进京,估计是没有睡好的,现在是不是正在补眠呢。
元徵正犹自沉思,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然后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元昀走了进来。
“大哥,三弟四弟,我来迟了。”
朝廷上下交耳相传的二太子元昀,是个温润如玉之人,笑如春风,目似温玉,真真是翩翩君子人如玉。
元庭离开香香身边,迎了过来,“二弟来得这样迟,定要罚一杯!”
说罢拿起桌边的酒壶往杯中倒酒。
元昀不待他亲端上来,自觉地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元庭笑着拍他的肩膀,“二弟痛快!”
元修和元徵也站了起来,纷纷向元昀见礼。
礼毕,四人围着圆桌坐下。
元徵不动声色地看着桌边的三人,心道今日不知有没有好戏看。
“二弟近日在做什么?一下完朝便没了踪影。”元庭执筷夹了几颗花生米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元昀笑道:“父皇前些日子交代说,城东的渭渠要好好疏通,我每日去监工了。”
元庭一听,恍然大悟,“瞧我,倒把这事给漏了。那渭渠疏通的活哪是堂堂太子该做的,当日我便与父皇提议,随便找个官员去看着就罢了,怎知父皇心意已决,我也是无可奈何。”
元昀表情未变,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差事不论大小,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就是好的。”
元庭碰了个软钉子,顿了一下,端起了酒杯。
元昀忙也端起自己的,两人的杯子在空中碰了一下,元庭呡了口酒,才道:“我听说陈府那个大公子与你走得挺近的。”
元昀毫不避讳地道:“大哥好灵的耳朵。我与陈公子认识一年有余,回京后也偶有约会,近日他家中有了些事,我能帮的便也帮上一把。”
“哦?”元庭拖长了尾音,“什么事还值得你亲自帮忙?”
元昀温温和和地笑道:“不过是些琐事,说出来恐扰了大哥的兴致。”
元庭看着他,嘴角牵起一抹笑,暗含讥讽,“正巧我今日有兴致,二弟就说出来我们听听吧。”
闻言,元昀仍是笑,看了眼元修和元徵,这才缓缓开口道:“近日陈府正为两位姑娘的婚事张罗,陈珂府里的两个妹妹都到了待嫁之龄,所以他让我帮着看看城中有否合适的公子。”
元徵手指微动,看向元昀,见他脸色平和,嘴边的笑也很是自然,看起来不像假话。
本不该插嘴,但元徵终是忍不住,说道:“我听说陈公子的嫡亲妹子生得天仙一样,若是谁娶了,必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元昀笑着点点头,“三弟说得是,所以我近日也在帮着留心呢。”
“二哥方才说有两位姑娘,还有谁?”元修突然开口道。
元昀道:“还有陈家西府的二姑娘。”
元徵心里崩着的那根弦“铮”一下断了,他握住酒杯,笑道:“二姑娘?怎的从未听说过?”
“便是被冤杀了亲姐夫的那位二姑娘,”元昀喝了口酒,眼神一下子柔软了些,“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是个得体的。”
元昀对陈锦的印象很深,直到现在,他仍记得在宝华寺的茶室里,她拒绝他的邀请时,那股子坚定的神色,这世间女子如同御花园里的花儿一样,美丽动人的比比皆是。但像陈锦这样由内而外地吸引人的当真没有几个。
所以元昀记得她,甚至,忘不了她。
元庭观察着他的神色,立马看出了他对这位陈二姑娘有意,不由笑道:“若二弟喜欢,只管去跟父皇求了她便是。”
元徵心里本就猫抓了一样,听了这话,只觉一股血气往脑袋里冒,差点就要把元庭扔出窗外了,却听元昀苦笑:“可惜,她对我无意。”
这话莫说是元庭,便连一向不理杂事的元修也十分诧异。
对元昀无意的女子……当真是凤毛麟角。
元徵见元庭还想说话,生怕他再给元昀出主意,打着哈哈道:“今日咱们几兄弟难得一聚,便不谈这些了,来喝酒!”
元庭叫他一打岔,也没再接下去,只端起酒杯,笑道:“今日咱们兄弟几个便喝个痛快!”
窗前的小几边,香香姑娘怀抱琵琶,轻轻吟唱。
如同墙角边一株孤独的幽兰,细细地倾诉着愁思。
酒过三巡,房门突然被敲响。
元庭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唤了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