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夫人说的诚恳,甚至有点儿愧疚,因为觉得韩妙竹被自己家儿子骗了,自家儿子还是个不知道珍惜的。
韩妙竹虽说有些害羞,但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该沉默的时候,笑着说道:“其实薛亭是挺好的看,伯父伯母,若说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薛亭。”
“胡说什么!韩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看不上你才故意这么说的?其实不是,我跟老爷都挺喜欢你这孩子的,也不怕你小画,来之前我们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见过你之后,我们只觉得是亭儿配不上你。”
薛二夫人说着说着真的红了眼眶,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没早点儿遇见呢,许配给薛亭的大哥不是挺好的。
薛二夫人越说,韩妙竹心中滋味越是多,看了眼薛亭,看明白他目光中对她的尊重和保护,韩妙竹终于是笑了,开口道:“伯父伯母,不怕你们知道,我的户籍……有些问题。”
韩妙竹重新拉着薛二夫人坐下来:“我原本也是官宦之后,爹爹是前任工部督头,后来因为监工的贡品出了为题,被上面的人抓了包,所以家里才只剩下我。”
“我投靠家里的亲戚,但是却被亲戚家的哥哥嫂子发卖到青楼……”韩妙竹咬着嘴唇,虽然依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她想到了薛亭说的话,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
莫说她清白还在,便是清白被毁了,也应该是那些坏人愧疚,而不是她。
韩妙竹心下豁出去,直接说道:“我因着这幅皮相,被青楼里的妈妈好生培养了半年,但是我卖艺不卖身,终于是筹到银子赎身了。”
“可是按照卖来时十倍的价格给会青楼的妈妈,妈妈却不认,所以我是留下银子私逃出来的……后来得我一位好友的收留,让我在点星阁中劳作换食宿,我才能一日一日走到如今的地步。”
或许是因为薛二夫人温柔吧又有时候会很铁不成钢的样子太像娘亲了,许多对着薛亭都没有说出来的话,韩妙竹对着薛二夫人都说了。
薛二夫人眼中惊异,不知道眼前的姑娘竟然是经历了这许多事情。
韩妙竹说完,目光转向一边,看似在看风景,但是只有薛亭看到她拼命隐藏住眼泪。
薛二夫人久久没有说话,薛二老爷在一边站着,似乎是听了,又似乎是没听,只看向柱子上的诗词,低低叹一声:“好词!”
韩妙竹原本心想,今日无论薛二夫人说什么,她都认了。可是真的说出来之后,又觉得有些胆怯。
可是薛二夫人一直没有说话,韩妙竹心中惴惴不安,好在薛二夫人的手一直是拉着她的,没有放开。
韩妙竹不敢回头,她心中呐喊着,娘,就当您是我娘了,娘,您在天上听到了吗?女儿如今过的很好。
眼前的人也是女儿喜欢的,虽然最后可能不能在一起,但是女儿也想跟您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韩妙竹盯着庭院中的一处芭蕉,终于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了。
“你这孩子,哭什么呢,苦日子都过来了,现在还哭什么?”薛二夫人慈爱地骂道,但是声音却带着重重的鼻音。
韩妙竹惊讶,回头一看,薛二夫人眼眶通红,似乎刚才也才哭过。
所以……刚才的沉默不是因为觉得她脏,觉得她这样的身世不配,而是……为她哭了?
薛二夫人见韩妙竹呆呆傻傻的模样,跟自己的女儿似的,一把把她抱住:“好孩子,苦了你了。”
韩妙竹脸上似乎是想哭,但又带着笑容,神色变幻几番,终于是放弃了,闭上眼伸手回抱薛二夫人,低低在心中喊了一声娘。
终于说完这许多事,韩妙竹突然觉得很轻松,之前哪怕她做到点星阁大掌柜的身份了,可是心里还是觉得家世跟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是自己的污点。
但是近日,且不论此后别人如何看她,但是她自己心中已经解脱。
“伯母,所以,这样论起来,是我配不上薛亭。”韩妙竹大大方方地承认,虽然心中颇有遗憾,但是说出来之后反而觉得更有底气了。
不怕别人知道这些事了,因为自己已经先说出来了。
薛二夫人伸手在她肩头拍了一掌:“瞎说什么,你这些日子,就跟那些女传似的,足可以写进书里了。”
看出来韩妙竹心中的那一点儿担心,薛二夫人把薛亭拉过来:“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据亭儿说你们认识也有两年了,他如何你自是清楚的,虽然在我们做爹娘的眼里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不够有担当,但是若你愿意,我便把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交给你了。”
“啊?”薛亭失声叫道,也不顾是在外面,嚷了起来:“娘,你答应啦?”
薛二夫人嗔道:“我宁可不要你这个儿子,也不能不要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
薛亭狂喜,一下子冲到庭院中,四处奔走:“哈哈,答应了!哈哈,真好!”
薛二老爷在边上臭骂一句:“看这猴儿样子,成什么体统!”
………………
晚上,韩妙竹看完庭院酒楼的账册,从点星阁里出来,马车边上依旧站着那个人,韩妙竹上前,颊边两个浅浅的酒窝陷进去:“今日你也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