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玉懒懒的靠在软榻上,翻看着长孙捷递上来的折子。
“公主似乎清减了许多,还是要好好注意身子。”长孙捷看了看她的脸,像个长辈一般提醒了一句。
“多谢长孙大人关心,”她合上折子,“横竖驸马在山涧乐的清闲,等长孙大人有时间,带本宫和肚里的孩儿去山涧走一圈,人多了也热闹。”甄明玉闲闲的套着长孙捷嘴里的话。
她早就瞧出长孙捷最近有些不对劲,先前愁眉苦脸的,这几日倒是喜上眉梢,上朝没事儿总爱笑笑。
长孙捷听到甄明玉这般问话,不由的垂下了眉眼,淡淡道:“阿璟是下官的学生,下官也为他着急。”
甄明玉见没逃出什么消息,便苦苦一笑,将江浙水坝的折子递给他,“你且看看本宫批复的内容,明儿个继续商讨此事。”长孙捷应诺下去了。
黑色的背影渐行渐远,甄明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都将近五个月了,也不知驸马的下落,她缓缓叹了口气,“我这孩儿怕是生下来便没了父亲……”
这一夜甄明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天蒙蒙亮时,才睡着,可是刚一睡着就噩梦连连,每次醒来都是大喊着周璟的名字。长孙捷早就找到了周璟,可是因着摔伤太重,腰上还被人砍了一刀,足足两个月才清醒过来,他心里有了着落,所以上朝时没太注意收敛面部表情。
甄明玉最近忙着处理积压的朝政,再加上还怀着身孕,竟丝毫没看出破绽,每次看到长孙捷递上来的折子,都会褒奖一番。
可是从朝堂上回来,看着满桌的菜肴,甄明玉就觉得闷闷不乐,脑中总是浮现出周璟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可是想到就觉得心里憋闷的钝疼难受,便将自己关在紫宸殿里,没日没夜的处理奏折。
唐莲花走过来,叹了一口气,将奏折整理了一番,“天子的责任在于抚育万民,如今公主已经仁德懿范,须知道劳逸结合才是,更何况身子也益发显怀了。”
“我不是不想休息……只是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驸马。”甄明玉昂头拉住了唐莲花的手,“我是怕他真的死了……他若真的死了……”
看到甄明玉眼底的泪,唐莲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道:“公主,周将军在豫王府。”
朱雀大街上的百姓稀稀疏疏,小摊贩叫卖着阳春面,甄明玉下了马车,一双眸子定定落在豫王府,心里砰砰的跳着,她满心着急,生怕一个不经意,就错过他。
待进了第三进院落,她看到那个男人一身黑袍依靠在一颗梧桐树上。
周璟缓缓闭着眼,一双手垂在身旁,素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满是狼狈枯槁,明明穿着黑袍可是袍子上却是血迹斑斑,让人瞧见不由的心里一揪。
甄明玉穿着一身紫金绣着四爪巨蟒的朝服,平日里娴静温吞的三公主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半晌见他不说话,便淡淡道:“驸马真的这般不顾惜本宫?”
周璟没有回话,甄明玉心里却是一慌,忙疾步走到梧桐树下,颤抖着伸手往他鼻息间探去,指尖传来温润的鼻息,心头的恐惧骤然变成了恼怒。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她紧圈在怀里。
“明玉……”
她听到这两个字,心里的恼怒委屈一下就冲上了脑门,她毫不犹豫的一把将他推在树上,扬起手一掌狠狠打在了他的颊上。
“啪”清脆又决绝。
一巴掌挥出,甄明玉的手顿在半空,唐莲花和叶正清却惊呆的一哆嗦。
可是,甄明玉却不解气的狠狠踢翻了桌上的兵书。
不料那桌子却是百年的紫檀木,甄明玉的脚趾一下僵麻起来,十指连心,这一脚,疼的甄明玉眼眶一下犯了红。这一红,满心的伤心委屈像是一瞬间找到了发泄口,眼泪一串串的落。
自己好端端的三公主,自打嫁给这臭男人之后,整日都是操心,父皇病重、太子造反,西唐的江山又千疮百孔的,天知道这段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越想心头的委屈便像是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她捂着脚,哭的眼眶通红,“你倒是给我一句准话,至少我知道你活着,我怀着身孕,每日腿肿的要命,还要处理朝政……每夜每夜的还怕你死在外面……”
甄明玉的眼泪流的很凶,唐莲花和叶正清对视一眼,忙退了出去,周璟站在原地看着哭的满心懊恼的甄明玉,心疼不已,他用尽力气,靠在树上,朝着甄明玉伸手,“明玉……你起来些,我腰被太子砍了,没力气抱你……”
甄明玉看着他腰间渗出的血,走到他的身边,哭着扎进了他怀里,“我看看你的伤。”
她扶着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将纱布从伤口解开,只见长长的裂口上翻着血,她见了都疼的要痉挛,周璟笑了笑,摸摸她的头,“无妨,就是怕回去吓到你。”
甄明玉看了看他,手下的动作温柔了许多,待换好了药,甄明玉掏出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看到他微肿的脸颊,甄明玉心里一阵后悔,方才也是上了脾气,还当着外人的面儿,这次让他多丢人?
周璟搂着甄明玉,低头亲着她的头发,低低安慰她:“没事儿……大老爷们谁还不挨自家媳妇儿锤两下?!没事儿,结实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