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嘉一怔:“你说什么?”
“我不和你一道回!阿娘你来看我,我很是高兴,但我暂时还不想回。”
“阿弥,你再说一遍?你回不回?”
“我暂时不回。阿娘远道而来,不如我陪阿娘去庄子里住些时日,到时再送阿娘回去。”
萧永嘉顿住了。
她不信。当初被迫下嫁到了如此一个人家的女儿,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怎就如此护着家婆。
非但如此,竟还不肯随自己回去?
她望着在外人面前和自己顶嘴的女儿,那股子从跨入这座宅院开始便积压出来的恼怒和酸意,再也遏制不住,开始在心里一阵阵地翻涌。
“这里有何好处?你为何不肯和阿娘回去?”
她的脸色极其难看,说完,冷冷扫了眼卢氏。
“若是有人以所谓孝道拘着,大可不必。我带女儿一人回去便可,剩下那些她带来的人都可留下,任凭差遣,倘若不够,我再派个百来十人也是无妨,只要你这里能住的下!”
“阿娘!你怎如此说话?我不回,和阿家无半分干系!先前阿家便开口叫我回了,是我自己不回!”
洛神又觉羞耻,又是气恼,一下站了起来。
萧永嘉显是不信,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不回?”
洛神一时语塞。
沉默着的卢氏忽轻轻咳了一声,转向萧永嘉的方向,说道:“长公主息怒,且听我一言。阿弥来我家后,行事无半分不周之处,莫说我全家,便是街坊四邻,也不无褒赞。无论气度或是待人处事,也就只有高氏这样的门第,才能养出的如此的好女儿。她能来我李家,是我李家几辈子人修来的福。此事,起因确是我考虑不周。我岂不知母女连心?我这里无妨,阿弥尽管与你先回建康住些日子。长公主路上也是辛苦,不必急着立时回去,今夜何不先在庄园歇息,明早再和阿弥一道上路?”
她面带微笑,话音落下,屋里一片寂静。
萧永嘉望了她一眼,眉头动了动,似想开口说话,终还是止住了。
“阿家!”
洛神走到了卢氏的身边,眼里还含着方才被气出来的闪烁泪光。
卢氏低声安慰她:“阿家真无事,有蒋家阿嫂照应。你阿母不辞辛劳,远道来接你,眷眷之情,令我动容。你且安心随她回吧。”
都到了这地步,洛神心知自己也只能先回了,否则以母亲的脾气,只怕这边会更难做,只能点头。
萧永嘉见女儿肯回了,脸色这才稍稍转霁,站起身,看了眼阿菊。
阿菊会意,上去道:“既如此,我便叫人去收拾小娘子的行装。小娘子今夜且与长公主歇在庄园,明日动身吧。”
卢氏摸到了洛神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笑道:“去吧。待穆儿归来之时,叫他再去接你。”
……
洛神和吧嗒吧嗒掉眼泪的阿停道了别,随萧永嘉去了庄园。
京口令孙宁,和本地及邻县士族听闻消息,纷纷赶来拜见。
萧永嘉怎会和这些人应酬,叫人统统打发了去,一个也没见。过了一夜,次日早,便带着女儿登车去往码头,坐上停在那里的船,走水路回建康。
码头附近本就热闹,加上这日恰逢当地集市,路上更是车水马龙,但有长公主仪仗开道,加上京口令亲自相送,路人自是纷纷避让。慢虽慢了些,一路倒也没有停塞。
洛神因心里头还有气,人虽跟着萧永嘉回了,但从昨晚起,便没怎么和她说话,此刻坐在车上,也是如此,独自抱膝而坐,一语不发。
萧永嘉见女儿闷闷不乐,不禁想起昨日和那卢氏见面时的情景。
在她的想象里,李穆既是如此无赖卑劣之人,生养了他的母亲,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了这先入为主的印象,加上认定女儿在他家吃苦,昨日见面,态度自然不会客气。
没想到对方竟不似自己想象中的模样,非但如此,颇有风度,相形之下,倒显得自己无礼了。加上昨晚后来,她问阿菊为何不早劝洛神回家,阿菊说了一句,道李穆离家前的一日,卢氏确曾主动开口叫小娘子回建康,只是小娘子自己拒了。心里不禁有点后悔,但想想,又是生气,忍不住抱怨:“阿娘一心为了你好,知那李穆走了,没见你回,怕你自己脸皮薄,开不了口,索性来接。你倒好,非但不领我的情,还为了个外人和我置气!这地方哪里好了?我生养了你十六年,这才几日,难道竟比不上一个强把你从阿娘身边夺走的武夫的娘?你偏心至此,实是叫我伤心了……”
丈夫本就冷待自己,一向贴心的女儿,出嫁才这么几日,竟也不向着自己了。
萧永嘉心中一酸,偏过了脸。
洛神看了母亲一眼,见她扭脸过去,眼圈仿佛微微泛红,想起她平日对自己的好,心里一软,如何还绷得住,转身便抱住了她的胳膊。
“阿娘,你待我好,我岂会不知?我不是不想回,也不是偏心,更不是故意要气你,只是阿家人真的很好。你一来,就说那些话,叫阿家听了,会如何做想?”
萧永嘉见女儿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心里才舒服了些,反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