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了。
这个问题不大不小,但确实非常麻烦。
因为国公府的两个姐儿罢,她们不和,她们不仅不和而且非常不和。
虽然罢,这点小姑娘之间咬牙切齿恨不得互扯头花的小心思,在年长男人眼里,根本算不得甚么。但是在姑娘们看来,却不是可以随意忽略的事体。
程卓玉得了赏赐,心里喜滋滋的,她听兄长说了,陛下的赏赐皆要放进她的嫁妆里头,给她带进将军府里头当嫁妆的。那可不比一般的赏赐,这可是开国皇帝的恩宠,到时候都够她存着当传家宝了,以后女儿儿子都能用得上!
坏就坏在程卓玉这个人罢,心里知道自己不能瞎跳坏事儿,但偏偏就是忍不住。
女人家的嫉妒心可不是说说的,她可被压抑太久了,因为程宝瑜事事都压她一头,不仅压着她,还比她受宠,长得还这么美,最重要的是程宝瑜非常讨厌她。
这就导致她们两个互相敌对的心思很重。阿瑜确实讨厌程卓玉,但她从来不招惹人,因为嫌麻烦,更加不想叫厌恶的人砸了她的好日子。
程卓玉可不,她一口气憋太久了,谁不是傲气的贵女呢?她可不想带着这股憋屈劲儿出嫁。
于是就以自己忙不开的名义,求阿瑜帮着她整理嫁妆单子。
阿瑜本想拒绝的,但正巧那天程卓然也在。这当哥哥的自然想看两个妹妹相处融洽,在他眼里程卓玉肯主动找阿瑜帮忙,已经很不错了,阿瑜梗了梗脖子,犹豫一下,也没拒绝。
于是就亲眼见证了那一溜的内造好物。
阿瑜:……
这时候,程卓玉还翘着纤纤玉指,柔声道:“旁的也罢了,陛下赏赐的那些东西,可都是上好的物什,祖父祖母都允我带去将军府里头呢。可这些哪里是能摆出来的?万一个不长眼的磕碰坏了该怎么是好,我便是豁出命去,也不够偿还的啊。这皇恩浩荡,却也不全是好事儿呢。”
阿瑜面无表情翻一页,点点头道:“还是大姐姐好福气。”
程卓玉见她表情,心里也得意,又指点道:“没事儿,等你出嫁了,说不准陛下也能赏些甚么好东西呢?不过啊,你得嫁个和胡将军一般的人物,这夫家蒙圣眷,咱们女人才能沾点光彩啊。”意思大概就是,娘家再好,也比不得嫁得好。
阿瑜倒是气笑了,点点头温柔天真道:“大姐姐说得是,你嫁的可真好,若到时阿瑜夫家不济了,也求您接济一二啊。”
程卓玉没和阿瑜一道学过课,现下听她的语气,便觉得是真羡慕,于是淡淡一笑道:“那可当不得,阿瑜好歹是个郡主,我现下连个品级都无,何从接济你呢?只胡将军在陛下面前也说得上话,你有甚么事体来求我便是,说不准儿哪天将军心情好,也能饶旁人一官半职的,你说是么?”哪里是将军心情好,分明是她心情好。
阿瑜点点头,乖乖露出单纯的笑容道:“好啊,到时候就等大姐姐接济我啦。”
和阿瑜说这么一会子话,程卓玉心里头也舒坦。
她总算晓得被人讨好是个甚么滋味了。
程宝瑜这种人,就是势利眼,现下眼见着她风光了,先头的事体都恨不得装作不曾发生过,一个劲儿的扮乖巧!她倒是要看看,程宝瑜这脸皮子到底有多厚。
程卓玉捻起一块饼饵,细细咀嚼起来,唇角微扬。将来等她来求,自己定然得好生羞辱程宝瑜一番,再叫她空手而归,给她点希望,再叫她日日来求,过一阵子给口肉汤喝,也能叫她感恩戴德一辈子。
她越想越开心,看阿瑜低头在那儿认真核对,心里愈发舒坦,便扬声对丫鬟道:“去给二姐儿再拿点吃食来,明知道二姐儿喜欢吃,你们还不抓紧着,没得怠慢了客人!”
阿瑜倒是没什么感想,她虽然被娇惯着,有时候爱颐指气使刁难人,但基本道理还是懂的。答应了程卓玉要核对账册,那她就得认真做事,这和讨厌喜欢都没关系。
从程卓玉那头回来,阿瑜便有些身子不适意。
其实她从旧年精神便有些不好,但由于祖父祖母一向仔细照看着,病头便不曾发出来。
可是现下安定了,人就莫名容易疲累,加上她自小身子便不是很好,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虽治好了,可也不能彻底根除。
于是第二日便发起了寒热,一下便把镇国公和老太太给急坏了。虽现下瘟疫尽除了,可是阿瑜到底没染过,特别是关心则乱的家人,一遇到这事儿一颗心便没个安稳。
阿瑜倒是不在意,只是乖乖窝在床上,就这祖母的手一口口吃奶羹,还抿着嘴笑眯眯的。
完了她就有点咳嗽,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吓得老太太赶忙把碗筷放一边,给她一边顺气一边自己掉眼泪。
大长公主卸下了身上的重担,越发像个普通老太太了,也会掉泪,也会多唠叨。
她一边叹气一边叫丫鬟拿了药来给阿瑜含在舌根下,又唠叨道:“你这孩子,祖母叮嘱你那么多回了你就忘!玉姐儿叫你去帮忙,你就傻乎乎的去了,先头大夫都叫你莫要过劳,莫要过疲,你又给当了耳旁风!你这若是有甚么三长两短的,你叫祖母怎么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