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蔺叔叔不说,她也就不想追究了。她管这些干嘛呢,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成了?她可没那么多求知欲。
然而仿佛老天也不放过她,当天晌午,梅氏便单独来见她了。
佩扇撩了帘子,恭敬道:“姐儿,蕉二太太来了,说是要见您。”
阿瑜就知道梅氏还是会来,她到底打了人家亲闺女两巴掌,不可能指望梅氏忍气吞声。
不过梅氏选择这个点单独来,她确实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梅氏会带着赵婂大张旗鼓地来同她对峙。
阿瑜垂眸啜了一口清茶,轻声道:“请她进来。”
梅氏穿着一身猩红刻丝驼绒披风,发髻高高绾起,赤金莲花头面和檀色口脂把她点缀得威严而冷漠,一张冰白的脸秾艳却不失优雅,阿瑜很难从她现在的脸上,找出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阿瑜微笑道:“蕉二奶奶,您请坐。”
梅氏没有和她客气,脚踏高低掐金靴,坐在了高位上,神色更加泛冷了。
“苏姑娘,你知道我为何现在才来寻你么?”
阿瑜捻了一块糕点,小小咬了一口,留下一小块齿痕,她只是眯眼笑起来:“不知道诶,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呢,这么冷的天,您作甚要来寻我呀?”
梅氏觉得她冥顽不灵,微微皱眉,语气沉冷:“苏姑娘,一个人若是没有家教,那无论受到多少宠爱,注定无法长足。这点你需明白。”
阿瑜嗯一声,杏眼亮晶晶的:“我知道啊,这话您得同赵婂说嘛,她看上去比较缺少最起码的教化。”
梅氏叹息一声,站起身看着她道:“之前我以为,你算是个好孩子,倒是我看错你了。也罢,我这就去请示老王妃,从今往后,请你离开王府,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阿瑜也起身,困惑地看着梅氏,声音清脆了然:“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疼爱赵婂?她侮辱了我爹,我给她两巴掌有错么?说我没教养,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教养?路边的乞儿都晓得知恩图报,说话虽粗俗却并不刻意冒犯,您再看看她?是不是连没教化的乞儿都不如了?!”
梅氏最忌讳别人这般说赵婂,在她心里赵婂虽有些不懂事,却还是个小孩子。婂婂的心地还是善良天真的,可总是有人要那些把恶毒的言语加诸她身,那才是真正的罪过。
梅氏冷然道:“婂婂年幼,自有我管教她。再多的不是,也是无心的,你不能因为她几句口误,就打她。就像我现在并不因你言语的恶毒而打你一样,这才是真正的教养。”
阿瑜道:“那可真不好意思,如若您说的那叫有爹生有娘养,那我宁可不要也罢。到底我是个没娘养的人,不懂事也是正常。”
梅氏觉得可笑,摇摇头道:“姑娘,你没有娘养难道是婂婂的错处么?你知道她昨日归来,眼睛都哭肿了,面颊上的巴掌印隆起来,瞧着便骇人!是怎样心性狠毒的人,才能下这么重手啊?你倒是给我说说!”
昨日赵婂连宴都没吃完,便回了院里,梅氏也是回去了才知道,那个瑜姐儿又与婂婂闹出了争执。这趟倒好,她甚至动手打人!
梅氏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叹息道:“苏姑娘,我的婂婂虽脾气倔强,却是个善心的孩子。昨日你这样对她,她却顾虑你的名声,并没有四处声张。你若现在肯随我过去,同她道歉,待你及笄主动搬离,我便只作此事不曾发生过,如何?”
梅氏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苏宝瑜这样出身的姑娘,若是坏了名声,将会一无所有。而她现在并不把事情张扬出去,就是为了给苏宝瑜一个悔悟的机会,让她好好自省,重新当一回人。
阿瑜微笑道:“看来您没那么了解赵婂,又如何算是一个好母亲,比起她,我更庆幸自己生来没有娘养。”
在她看来,赵婂这样的人,被人打了两巴掌,不会嚷嚷出去完全是怕丢人。这样平庸且嚣张的孩子啊,怎么当得起梅氏一句心善呢?
梅氏看阿瑜实在冥顽不灵,居高临下道:“我是她的母亲,如何不了解她?倒是苏姑娘你,不知你母亲若在,是否对你失望呢?!算了。你既不知事理,我亦不与你多言。”
阿瑜终于遏制不住地红了眼角:“我的母亲对我失望透顶,又关我何事了?反正……我也不想要她这个娘。”
梅氏的脚步一顿,回身看阿瑜的脸,却见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柔弱地让人不忍心再苛责。
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却还是冷漠道:“我等你半日,你若不来道歉,那我就会去老王妃那里,给我的婂婂讨个公道。”
阿瑜在她身后并没有出声,顿了顿,轻轻道:“我爹爹很喜欢梅花,从前,我们还在茂县的时候,每当下雪,他都要在梅树上绕过一圈又一圈的红绸……他说这是娘亲爱做的事情。”
梅氏猝然回头,对上小姑娘苍白的面颊。
阿瑜轻轻晃了晃,有些体力不支地扶住桌沿。
第33章
面前的小姑娘面色苍白如纸,几乎站立不住,梅氏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却被阿瑜侧身避开。女儿肖父,阿瑜眉眼间有和苏逡相似的气质,只是她还没长开,并不易为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