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若是书卷画册一类的东西,大多都转交给了赵蔺。
倒不是赵蔺自己拿走的,而是苏逡生前写信交代的,旁的东西也就罢了,若是他写得那厚厚一沓策论和累积的文献,建议赵蔺据为己有。
他太了解自己闺女了,阿瑜的性子太懒,又很不喜欢严肃正经的东西,非常讨厌条条框框的规矩,那些本该价值万金的东西,到了阿瑜手上,或许能被束之高阁数十载。
等她把纸张都找出来,可能已经被虫蛀得一塌糊涂,连她老爹的名字都看不见了。
于是苏逡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嘱咐赵蔺:“我闺女你大可随意放养,只我的那一沓纸烦你带回去,记得好好细究保养。”
幸好阿瑜没看到那几句话,不然她绝对能当场被气哭,然后赵蔺也许不得不往她嘴里塞上十根糖画,来堵她那似奶猫一般的,让人心痒痒的哭声。
顾而阿瑜现下能翻出来的,都不是甚么,对旁人而言非常严肃需要珍而重之的东西。
她掏了两下,拿出一只破靴子。上头的针脚十分不匀称,坑坑洼洼似狗爬,布料有些陈旧褪色了,鞋底也被走得磨损了半边。
她吸吸鼻子,把靴子放在一边的小箱子里头,再努力寻找第二只靴子,摸了好半天,才在角落里发现了另外一只,上头还歪歪扭扭地绣了一只小蝴蝶。
她第一次做鞋子,便是给她爹苏逡做的。那时苏逡看女儿对于女红有些兴趣,隔天便去城里,寻了位江南回来养老的绣娘,请她回来教自家闺女绣花。
然而小闺女不愿意绣花,她就要学怎么做鞋。
绣娘本想着照着基本功一点点扎实着来,不成想这丁点儿大的小姑娘,只想着给她爹爹做鞋子,因为爹爹每日都要走很多路,鞋底总是要磨坏,有时忘了买新的,一双旧鞋总是要穿很久,磨破进了寒风,便要生冻疮。
绣娘没法子,只好指点着她做靴子,怎么纳鞋底啊,怎么绣鞋面儿啊,怎么接缝呐。小姑娘样样都学得认真,然而就是做得不好看,而且还不结实。
绣娘说,姐儿您这靴子做得还不够格啊,先练练基本功罢!
小姑娘头摇得跟小拨浪鼓似的,奶声奶气道:“我做的鞋最好看了,天下第一好看!”
绣娘无语了:“……”
小姑娘学了两个月,总算把鞋子给做结实了,尽管在绣娘看来,还是十分丑陋,然而总算比较耐穿了,于是她昧着良心夸夸小姑娘,哟,咱们姐儿做得真好啊,比师傅做得还巧!
小姑娘笑眯眯点头,嗓音软软的:“谢师傅夸奖,我也这么认为。”
绣娘笑眯眯:“……??”
小姑娘美滋滋地在靴子上,歪歪扭扭地绣上一只小蝴蝶,这是她那时最喜欢的东西了!天天没事干追着蝴蝶瞎跑,她追蝴蝶,后头丫鬟追她。
她挑中一个雪天,把鞋献宝似地呈上给她爹瞧。
她爹对着煤油灯细细翻看着鞋上歪扭的针脚,和那只丑陋小蝴蝶,一双眼睛微微泛红,拍拍小姑娘圆圆的脑袋,道:“嗯,我们囡囡做的最好看,比爹爹从前穿过的都要好!”
小姑娘得意洋洋哼唧道:“那自然是啦,我还垫了厚厚厚厚的棉花进去,你一穿上!就跟塞了一对儿小脚炉似的!”
她爹爹乐呵呵的,把女儿抱在膝上,原本疲惫的双眼也精神得发亮。
后来他真的穿着女儿给他做的鞋,走遍了许多路,那双鞋都安安稳稳的在脚上,比县城里头买的还要结实。
再后来,他走不动路了,于是把鞋仔细擦干净,偷偷放进了一只木箱子里。
他想,总有一天,我的囡囡还会把它拿出来。